真相超出了余笙的認知。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只覺得剛剛下定決心整理掉的過去,貌似已經不容易那么清理干凈。
院子里突然傳來車子愈漸清晰的引擎聲。
然后傳來車門開啟的聲音,院子里不知道是管家還是傭人恭敬地叫了聲少爺。
余笙猛地抬起頭,拔掉了手背上的針,光腳快步走到窗前。
偌大的玻璃窗,金色的光線零落地撒在她瘦削纖細的身體上,她幽若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樓下的車子。
車上下來一道優越挺拔的身影,只是腿部吃不了力,管家李叔在一旁攙扶著他。
池言西坐到輪椅上,似乎是感覺到了某處傳來的視線,循著看過去,也就在同一時間,余笙反應極快地躲到了窗簾后面。
“少奶奶醒了嗎?”
池言西望著別墅三樓的窗口,幽幽地問道。
李叔說,“宋醫生走的時候,少奶奶醒著,不知道現在有沒有睡著。”
“那就好。”
李叔站到池言西后面,推著輪椅進了屋。
一進門,就看到小少爺緊張不安地站在門口,尤其是在看到池言西時,他心虛又忐忑的低下頭,小聲地叫了聲“爸爸。”
李叔眼神里流露出幾分心疼。
不管怎么樣,他也畢竟才是個五歲的孩子。
余笙離開后,江淮一便被池言西接到了這里。
家里人都知道,少爺這是放心不下少夫人,才把這個孩子當成他們之間的延續。
那段時間池言西沉湎于痛苦中,沒空管他,雖然江淮一錦衣玉食,卻少了父母最重要的陪伴。
江淮一從小就很聰明,三歲開始就漸漸地懂得了一些道理。
他知道池言西不是他的親生父親,知道照片里抱著他笑得很漂亮的女人不是他的母親。
后來再大一些,不知道誰多嘴,他也知道了自己是被遺棄的棄嬰。
可能也是這些原因,江淮一小小年紀失去了孩子天性,變得十分封閉自己。
宋淮發現江淮一不對勁,便告訴池言西留意,現在的小孩子很容易產生心理問題。
池言西這時才開始留意自己這個“兒子”。
管家李叔對江淮一使了一個眼色。
江淮一立即上前,“爸爸對不起,我錯了。”
池言西沉默地看著他,清冷的聲線帶著幾分嚴厲,“是真的知錯了,還是只是怕我生氣?”
“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讓媽媽有危險的。”
早知道,他就應該在臥室里也安裝攝像頭的,這樣才能完全保證他們的安全。
“過來。”
江淮一瞧著池言西一貫高深莫測的表情,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喜怒,猶豫著靠近了一小步。
池言西一把拎過他,嗤笑道,“就這點膽量,還敢當街綁人了是吧?”
“爸爸,我......”
“一個月不準碰電腦,也不準你寫那些亂七八糟的編碼。”
江淮一小臉煞白,這個處罰簡之比殺了他還難受好吧。
“爸爸您不如打我幾下出氣,或者我去禁閉室也可以。”
提到禁閉室,池言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禁閉室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從來沒有關過他。
江淮一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捂住嘴巴搖頭。
“再不說,你就兩個月不準碰電腦。”
“我去過禁閉室。”
江淮一只好說了實話。
池言西的黑眸里閃過一道厲光,“誰讓你去的?”
“是爺爺。”
“原因。”
江淮一不敢在池言西面前撒謊,如實說道,“你出差的時候,爺爺來找我,他想讓我在你面前說媽媽的壞話,我說我做不到,他就把我關進去了。”
池言西攥緊拳頭,青色的血管隱隱凸起,“為什么不跟我說?”
“因為爸爸那時候很傷心。”
池言西知道江淮一的懂事,也知道他的性格要比一般小孩子來得內斂,只是他沒想到他會懂事到這個地步。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義正言辭地說,“以后在發生這種事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的兒子不能被任何人欺負,無論對方是誰,知道嗎?”
“嗯。”
江淮一肯定地點點頭。
池言西神色稍緩,捏了捏他的臉。
“李叔。”
“是,少爺。”
“帶他去馬場看看我送他的小馬駒。”
江淮一愣了一下,他竟然還有禮物?
池言西瞥了他受寵若驚的表情,幽幽地道,“以后再用我派給你的保鏢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我就把你從池家丟出去,還有你的小聰明,最好用對地方,敢算計我是吧,膽子不小。”
“我下次不會了。”
“但是你這一次有一件事情做得還不錯,功過相抵,去玩吧。”
江淮一小腦袋轉了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功自然是他把媽媽帶回來了。
池言西來到三樓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門進去。
床上被子拱起,勾勒出一個不太明顯的輪廓。
他轉動輪椅走過去,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然后視線轉移,注意到了被拔掉的針管,還隱約能看到幾滴血跡。
“你醒著,對嗎?”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余笙的眼皮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她也裝不下去,只能睜開了眼睛。
池言西沒問她裝睡的原因,掀開被子,把她的手拿出來,白皙的手背上果然是大片的淤青。
他細長帶著些涼意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輸液到一半就拔了,是準備走了嗎?”
“又想偷偷地,不打擾任何人地離開?”
“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她抽出自己的手,局促地坐起身,“你的腿怎么樣了?”
“放心吧,不會殘疾。”
大概是覺得她要走,他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你跳海的那天,他跟著跳了下去。”
余笙的眼眶不自覺地發酸,接著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她不想讓他看見,只低著頭。
池言西見她遲遲不說話,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嗎?”
在看到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時,他的所有話都梗在喉嚨里,“.....為什么哭?”
她挪開下巴,抹了抹眼淚,“我沒哭,就是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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