侉子很快停在糕點鋪門口。
“我們回來啦。”
葉蕓看到目瞪口呆的兩人,無辜一笑,拍了拍懷里小海的肩膀讓他先下去。
小海很聽話,自個兒乖乖爬下侉子站在旁邊等著她。
秦錚也下了車。
先把侉子里的柿子讓秦錚拿下去,葉蕓才小心翼翼地一邊下車,一邊笑著跟路邊兩個石化人說:“秦錚姑姑在老家帶來的柿子,你們嘗嘗。”
顧瑾:“……”
田小慧:“……”
現在重要的不是侉子或者柿子,是面前這個孩子好嗎?
“嫂子,你是生了個哪吒嗎?一生下來就這么大?”田小慧懷疑人生的目光打量小海兩眼,又猛地看向葉蕓,連忙搖搖頭,“不對不對,哪吒得懷三年,你跟我秦錚哥結婚才多久!”
顧瑾亦是瞠目結舌。
不過他但是淡定許多,眨眨眼睛問秦錚:“這么大一孩子,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啊?”
秦錚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不是吧?真的?”顧瑾不等他回話,驚訝捂嘴,看向葉蕓的眼底明晃晃升起一抹幸災樂禍。
葉蕓嗤聲一笑。
秦錚張嘴罵道:“你私生子,你在外頭有一百個私生子!”
“嘖,還生氣了。”顧瑾嘻嘻一笑,“我要是有一百個私生子,至少有一半是跟你生的。”
“你消停點。”秦錚一手拎著柿子,一手扶葉蕓進鋪子,路過顧瑾時冷冷瞥他一眼,“有時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會因為你一直打電話催就回城,是為了把你從一個人變成一個盒嗎?”
顧瑾眼中笑意一收,“又說這話,未免太嚴重不是?”
“但我是真想把你變成盒。”
“那不行,大家都是拜過把子的兄弟,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我若成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顧瑾聳聳肩,笑的仍舊是唯恐天下不亂。
秦錚徹底無語。
干脆不再搭理他,冷颼颼瞪他一眼,牽著葉蕓的手進門把他扔在身后。
葉蕓手里還牽著小海。
初到陌生環境的小孩子,臉上的茫然藏不住埋在眼底深處的忐忑,自葉蕓一下車他便緊緊抓住葉蕓的手,生怕跟丟似的寸步不離地跟在葉蕓身側。
沉默且安靜。
但是在進入店鋪之后,他臉上的平靜被面前的一幕打破。
幾個六七歲的孩子正趴在桌上,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拿著作業本在興致勃勃地商討。
“6+7明明等于13!”
“不對不對,是10!”“
“你放屁,明明就是13,我哥哥教過我的,不信你仔細數一數手指頭!”
“我數了,可是我數來數去只有10根手指頭!”
“笨蛋,那是因為你只有10根手指頭!”
“那怎么辦!”
“笨蛋,把你腳指頭也數上!”
“……”
那名等于10的小朋友苦惱地低頭看向腳上的鞋,眉頭緊皺,難道要他當場把鞋子脫下來數腳趾?
不不不,他寧愿數不出。
“走吧,帶你去住的地方。”耳邊傳來的溫柔嗓音,喚回小海的思緒。
葉蕓早已注意到小海望著幾位小學生時的目光,也看出他眼中的羨慕,輕輕握了握他的小手,給予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以后你也可以這樣。”
是嗎?
小海仰頭望著葉蕓,眼底漸漸燃起一分希望的光芒。
秦錚已然看向跟過來的顧瑾。
“這孩子以后跟你睡。”
“什么?”顧瑾摔了一個趔趄,錯愕地瞧著他,“你沒毛病嗎秦錚?我一個黃花大小伙子,你讓我帶小孩子睡覺?”
“可不,誰讓你沒媳婦兒,人家有媳婦的都摟媳婦睡覺,你一個孤家寡人不摟孩子誰摟?”
“你你你……”顧瑾氣的咬牙切齒,“秦錚你別做的太絕,你咋不讓田小慧來,我聽說田小慧在家又看侄子又看侄女的,最喜歡帶小孩子了。”
“呸!狗東西,我剛跳出狼窩你又想把我塞進虎穴。”田小慧叉腰怒道。
憑啥又讓她帶孩子!
顧瑾也不怕她,“大家都是沒對象的人,你有經驗,你來。”
“滾,信不信我抽你大嘴巴子!”
顧瑾,“……”
不帶就不帶,那么兇。
“這不合適,男女有別。”秦錚解釋,讓他看看小海這個小男娃。
顧瑾撇撇嘴,“到底是小孩子,田小慧在家不也帶侄子,她侄子跟著小孩兒差不多吧?”
“人家那是親侄子啊。”
葉蕓聽見他們的爭執,終于忍不住扭頭開腔說了一句。
“……”
顧瑾無話可說。
“行行行,我帶他睡總行了吧?”他上前去拉小海的手,“小孩兒,以后你跟我睡一個屋,我告訴你,我這人脾氣不好,你可不能尿床。”
豈料小海往后一縮。
目光警惕,毫不留情地將顧瑾伸過來的手躲開。
顧瑾呆愣一秒,登時幸災樂禍地嚷嚷道:“你們倆快看,這孩子跟我一點都不親,我帶個屁哈哈哈哈!”
秦錚、葉蕓:“……”
田小慧更是一個白眼。
不行,她要把這小子從她的未來對象中除名,就他這德性,以后要是生了小孩子能靠譜?
“怎么了?”
葉蕓扶著肚子勉強蹲下身,溫暖手掌輕輕握著小海的手,目光溫和地凝著他。
小海沉默,防備的目光又看向顧瑾。
顧瑾得意的臉色一頓,咬牙,故作出一副兇狠的模樣警告:“小破孩兒,我警告你,你想跟著我睡可得考慮好了。”
秦錚抬腳想踹他。
葉蕓一個眼神制止,淡淡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朝顧瑾瞥去。
顧瑾無辜,聳了聳肩膀,“葉蕓,這可不能賴我,打小我就不喜歡小孩兒。除了我妹妹。”
除顧盈盈之外的小孩皆是惡魔。
這是顧瑾的認知。
起因于某年家里聚餐,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生生帶來十幾個小孩,毫無規矩,又吵又鬧,還偷溜進他和顧盈盈的房間,拆了他辛辛苦苦親手給顧盈盈做出的木頭船。
一般的木頭船倒也罷。
可那木頭船是他親自設計,親手打磨組裝,足足一米長,半米高,零件無數,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才完成,送給顧盈盈的十二歲生日禮物。
顧盈盈很喜歡,放在床頭。
結果被拆的七零八落,零件被踩稀碎,嘔心瀝血的成果毀之一旦。
那天顧盈盈嗷嗷哭。
他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揍的那群小崽子也嗷嗷哭。
七大姑八大姨二大爺的還有他爸媽,十幾個大人硬是拉不住他,手持一公分厚的木船底板抽的幾個熊孩子滿院子邊哭邊躥,慘不忍睹。
后來家族聚會再沒從他家辦過。
族里的長輩對他避而不談,小孩子對他避恐不及,都說他是個瘋子。
真爽。
他也懶得應付那些人情世故,家族聚會也再沒回去過。
因著木船的事,他那時看見孩子就應激,隨著時間流去這兩年才適應些,再加上葉蕓開的糕點鋪里來的都是些聽話認真學習的小孩子,讓他對小孩子也多了些容忍度。
但讓他帶孩子?
別,他怕控制不住發瘋,瘋起來連他自己都怕。
葉蕓見他眼里的抗拒不似作假,嘆了口氣,“真就不能試一下?”
“你能保證他不是熊孩子嗎?”
顧瑾問。
葉蕓:“他沒有父親,他娘帶著他被娘家趕出家門,在外面流浪了大半年,目前在我家幫我照顧老人,他倒是想成為一個熊孩子,可是誰會慣他呢?”
顧瑾愕然。
沒想到面前的小破孩身世會如此坎坷,他瞧著小破孩,嘴巴動了動,眼底浮現出一抹愧疚。
“嗐,你咋不早說呢。”
他上前去抓小海的手,結果小海還是往后一縮,但這次他沒有退縮,直接把小海路薄弱的身板抱起,漫不經心地朝他屋里走去,“走,哥帶你上屋看看。”
小海還想掙扎,被他一胳膊禁錮的結結實實。
“都淪落到寄人籬下了,有床你就睡,有飯你就吃,別不識好歹,你來時你娘沒教你要聽大人的話?”末了,顧瑾不忘訓斥這么一句。
眾人,“……”
小海果然不再掙扎。
他謹記著羅秀娟的教誨,不能不聽話,不能給大人添麻煩,所以在看到葉蕓沒有阻止顧瑾帶他走之后,也沒在掙扎,被顧瑾抱著進了屋。
顧瑾屋里很簡潔。
糕點鋪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個落腳點,他家在縣城有房子,只是平時沒有人在家,他也懶得回去,他的東西基本都在家里,所以這里的東西很少,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只有幾件衣服和幾本書。
他進了屋,把小海放下,“喏,這就是哥的房間。”
小海低著頭,沒敢打量,兩只小手緊緊揪在一起,目光悄悄地打量著外面的葉蕓。
即使被顧瑾抱進屋,他的心思也始終在葉蕓和秦錚身上。
“你這小孩兒,怎么跟個白眼狼似的,身在曹營心在漢,能不能抬起腦袋看看我?”顧瑾嘖了聲,伸出手捏捏小孩子的臉頰。
小海,“……”
仍舊不搭理他。
顧瑾無語,太老實的小孩子比熊孩子好不到哪里去。
葉蕓也進了屋。
“本來也沒說現在就讓他跟你進屋,你這么著急干什么,白天還是我跟秦錚照看他,晚上跟你一起睡就行。”她笑著解釋。
顧瑾窘迫地摸了摸后腦袋,“嗐,我這不是想培養一下感情?”
“你覺得有用嗎?”
“答案顯而易見。”顧瑾再次聳了聳肩膀,嗤笑一聲。
吃癟嘍。
這會兒,小海終于抬起小腦袋看向顧瑾,眼神中的濃濃防備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好奇的打量,似乎在猜他和葉蕓的關系。
葉蕓走過去。
“這是我和你叔叔最好的朋友。”
不知道小海有沒預備把她的話聽進去,但葉蕓走向他的時候,小海立即抬腳朝她走來,緊緊抓住她的衣角。
有一種被依賴的感覺。
小孩子緊緊依賴著她,很難想象在不就之前,他還滿臉防備地視她如敵人。
“算了算了,領走領走。”顧瑾見此,臉上閃過濃濃的挫敗感,揮揮手讓葉蕓把小孩領走。
他想靜一靜。
葉蕓失笑,牽著小孩子的手朝院子里走去。
離開時扭頭跟顧瑾說:“你也過來,不是要培養感情?”
“好。”
顧瑾跟上他們。
院子里,秦錚打了一盆涼水,正把秦香娥給他們摘的柿子挨個清洗。
顧瑾一看到吃的,瞬間忘記心里的不愉快,上前拿起一個熟透的柿子,毫不客氣地啃了口。
“不錯。”
熟透的柿子柔軟多汁,一咬濺出汁液,里面含著嫩滑的果肉,顧瑾喜歡吃那果盤肉,一片片的。
秦錚:“你拿的是沒洗的。”
“噗……”顧瑾剛吃進嘴里的果肉一下子吐出去。
他倒抽了口涼氣,咬牙切齒,“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自己不會看?”
秦錚剛洗好一個柿子,不緊不慢地放到另一邊,特意瞥他一眼。
顧瑾,“……”
“哦,還有,沒洗的是皮,你吃的是里面的果肉,你為什么要把果肉吐出來,浪費可恥。”
“……”
顧瑾耳朵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我真后悔把你叫回來。”
“咱倆想一塊了,我也不想回來。”
“……”
顧瑾再次吃癟。
不過吃貨的力量太強大,讓他忍不住問:“你就帶回來這些東西?沒別的了?”
“叫爸爸,我告訴你。”
“爸爸。”
秦錚應下,搖頭道:“可惜,沒了。”
“……”顧瑾嘖了聲,“煩人,還我一聲爸爸。”
“想得美。”
“!!”
葉蕓忍俊不禁。
“差不多行了你們倆。”她笑的眼淚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
已經到了晌午飯點。
“小海,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她低頭看向身邊的小海子,笑容明媚。
小海眼神晃了晃,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個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能吃。
在他的記憶中,有吃的已經很不錯,哪里還能奢望挑著吃什么?
他指了指秦錚手里的柿子。
“吃這個?”秦錚揚起手里的柿子,朝他晃了晃。
小海點頭。
他知道柿子是可以吃的。
他娘以前在山里給她摘過。
葉蕓輕笑,“這是水果,吃不飽的,我們現在要吃中午飯,土豆燉雞肉好不好?”
小海雙眼一亮。
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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