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邊理解不了為什么有人會那么不知好歹,明明都警告了還要靠過來,這不是找咬么?
身后的門又細微地震動了下,周迭的聲音傳來時,讓江云邊有一瞬錯覺他就靠在背后。
他克制想把人拽起來的沖動,沉聲道:“你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江云邊,健忘的人是你。”周迭看著門把手,“你究竟知道什么是Enigma么?”
“管你他媽是誰,別招惹我。”江云邊閉上眼,想忽略那股已經開始安撫自己的雪松味。
“發生Reverse反應后的Alpha,對別人來說跟從前沒有區別,但在我這里……”周迭想了想,找到個合適的類比,“只是塊小棉花糖。”
江云邊徹底被他挑釁到了,把門打開一把拽著周迭的領子把人拉到跟前:“你他媽看不起誰呢?”
周迭長睫微垂的,攏在眼尾的時候有一片不小的陰影,淺色瞳仁里的光斂干凈后看人有些危險。
但凡江云邊正常一點,都能感知到隔著門的時候這位Enigma所有的溫和耐心都是偽裝,一切言行都是為了誘他開門。
可他不知道,只是抵抗周迭的信息素就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理智。
周迭從容地把他沒多少力氣的右手控住,帶著他的食指跟中指將自己的校服往下微扣,拉出了鎖骨:“來,咬。”
沒有語調的命令。
“你他媽……”江云邊呼吸已經急促起來,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掙扎著,卻被周迭握著手強制性地帶到側頸。
換做其他人早就被江云邊掀翻在地了,可周迭的信息素就像是無形的鎖,扣實了江云邊每一個逾矩的想法。
周迭控著他的指尖,直接點在自己后頸第二節脊椎骨的位置,然后往下移了兩分。
這是江云邊第一次以這樣粗暴的方式觸碰到別人的腺體,或許是他的體溫過燙而周迭的脖子比想象中還要涼,摸上去意外的細膩柔軟。
周迭將他一瞬的驚異慌張盡收眼底。
“記住,是這里。”
“操!”江云邊瞬間把人壓在門上,眼眶下都是紅的,“周迭,是你自找的!”
周迭從容俯身,垂眼命令:“咬。”
江云邊張開唇用牙齒抵上他的皮膚時,后頸仿佛被突然鞭了一下,痛感一瞬間達到骨髓,四肢瞬間就麻了。
“唔!”他牙齒只磕到了鎖骨,往后連退了兩步。
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燥熱突變成滾燙的痛感,就連生理機能都在教訓這只妄圖犯上的Alpha。
一切都在江云邊的腦海里形成一句話——禁止以下犯上。
江云邊小腿一酸,被周迭兜摟在身前。
Enigma細長的指尖像是撫摸寵物般捏了捏他的后頸,嘆了一口氣:“懂了嗎?小棉花糖。”
作為高級Alpha,江云邊從小就沒領教過什么叫等級壓制,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信息素能真的能把人壓得抬不起頭來。
被人安撫的感覺并不好受,他抿著嘴唇:“……我一輩子都這樣?”
“我不會對你用信息素壓制。”周迭感受到他的熱度消退了些,抽回手時不動聲色地把他褲兜里的紙條抽出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會傷害到我。”
江云邊被信息素安撫著,沒發現他的小動作,撐在墻壁上喘了一會兒。
順過氣后,他面對面看向周迭:“那我現在是什么狀態?我要一輩子靠你的血過日子?”
“不用。只有前三次易感期你的反應會比較大,如無意外,熬過就好了。”周迭把抑制劑摸出來,“要用嗎?”
江云邊抬手,卻發現自己像是剛拉完成噸的重物或者是跑了十公里般沒有力氣,只能撐著墻,“等等。”
周迭輕扣起他的手,幫他注射。
江云邊靠在門上,逐漸意識到自己的一系列反應有多像個傻逼。
人家壓根從生理上就碾壓他,他還煞有其事地害怕自己失控。
這他媽跟小貓咪在獅子面前束一身毛有什么區別?
在周迭面前,他連失控的資格都沒有。
Alpha臉色很臭,周迭幫他止血之后,拉開距離。
“江云邊,對不起。”
情緒打結的江云邊抬起視線,看著周迭微垂的眼尾。
搞了半天是他自己一個人發脾氣,結果還要他道歉……這都什么事兒。
他半天才找回聲音:“你道歉機器啊?那么喜歡說對不起,你改名叫周對不起得了。”
“你會這樣,都跟我有關。”周迭沒將他的炸毛當回事,認真道:“對你的身體狀況,我會盡量負責,所以我希望你之后有什么情況能直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去看醫生或者回避。”
江云邊有那么一瞬想告訴他“我以前打過人,還被判定為二級危險Alpha”,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熱感過了之后,江云邊仰了仰下巴,找回自己一貫的輕佻:“嗯,是我高估我自己。”
語氣不重,周迭卻發現跟前Alpha的情緒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把刺往內藏,想克制自己,那么現在就是把刺豎起來了,儼然是在警告別人不要再做多余的試探。
周迭的手落到自己校服外套里,摸出了一顆糖,低頭看是沒忍住笑了聲。
江云邊被他整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什么。”
“吃糖嗎?”周迭攤開手心,語氣帶上了一點點的曖昧,“小云邊糖。”
江云邊看著那顆淡藍色的薄荷糖,不知怎么也沒忍住笑:“周迭,夠了啊。”
*
許湛本來還擔心江云邊跟周迭到底怎么了,結果下午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又跟沒事兒一樣當前后桌,江云邊還在問周迭數學題。
周迭沒有抬眼,順著江云邊的解題思路寫下式子。
許湛揉了揉眼睛,看著兩個人真的在正兒八經地討論區間值域,仿佛早上見了鬼:“你倆……”
江云邊威脅性地看了他一眼。
許湛連忙改口:“真好學啊。”
操,高級Alpha的世界真難懂。
上課前,班長急急忙忙地跑到講臺,迅速地打開了一個ppt。
“同學們,給我留五分鐘!我來討論個事兒。”
周迭停下筆,看著講臺上忙著喊安靜的女生。
臺下還是鬧哄哄的,幾個男生還在商量晚上打球,接水的吃零食的抄作業的,反正很亂。
周迭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面前在跟他討論區間能不能取負數的前桌就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女生隔壁用書敲了敲桌面。
不重的兩下,但教室就是瞬間安靜下來。
江云邊也沒多囂張,只是平靜地問:“聽不見嗎?叫你們安靜。”
其他人周迭沒怎么留意,但隔壁那堆商量去打球的倒是乖乖坐好的。
江云邊鎮住場之后,也沒有得意的意思,下來后面無表情搶了許湛桌面的一顆糖。
許湛:“江哥,雖然你維持秩序的樣子很帥,但你搶我糖的動作真的很傷我的心。”
班長笑了下,把ppt打開:“剛剛收到的通知,下周四跟周五就是校運會,項目報名表會傳下去,大家踴躍報名。然后這里是提出的兩套班服方案。”
江云邊看了會兒,伸手戳許湛:“什么班服?”
“他們開學就在討論啦,你日理萬機不知道而已。”
江云邊哦了聲,抬頭看著那兩套班服,一套是藍色的籃球服假兩件,一套是水藍色的全班漫畫,看起來都挺卡通的。
“漫畫這個比較貴,因為會根據每個人想要的特征去設計一下,球服T就比較便宜,但都能在校運會之前趕出來。”班長細致地介紹了一下利弊。
角落有個女孩忽然伸手:“那個,我想說一下我的想法。”
班長讓她上來。
“就是,Q版這個,我們班不是有兩位……”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教室那個角落,“要不就弄兩個版,一個中間是江云邊,一個中間是周迭。畢竟是我們班兩大門面。”
周迭沒什么興趣,但江云邊的臉卻并不好看。
“我支持啊!我是江哥的人,我這里,”體育委員拍了拍胸口,“放江哥最適合不過了!”
江云邊瞥了他一眼:“有意義么?”
許湛低笑,心說可有意義了。
去年他們的班服把江云邊的名字放在了后背,只要路過操場都會說:“誒,那是六班的吧。”
拉不拉風是其次,確實很吸睛,而且還有人來偷偷換班服!
女孩子或者Omega甜軟的味道確實誘惑,部分男生去年就嘗到了甜頭。
本來江云邊就是熱門,更別說今年還多了個周迭。
“我也贊同,反正大家都一個大小,你倆站中間也不是不行。”另一個男生連忙贊同。
江云邊冷笑:“你們未免太狗了。”
但他沒想到,六班的同學非但狗,而且還狗得很迅速。
班服一周就到貨了,許湛還不知道從哪接到的任務,把江云邊跟周迭的班服親自送到707宿舍里。
江云邊剛下晚自習就看到兩個包裹在桌面。
周迭回來的時候看著他桌面的袋子,還以為江云邊終于本性暴露開始拆家。
江云邊抖了抖衣服:“回來剛好,看看尺碼。許湛說這個只是版型,明天去班里展示,如果不好看還能換。”
周迭站在隔壁,看他的班服。
班里的女生一手包攬了人物設計,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形象。
江云邊把襯衣鋪開,四十個Q版大腦袋占滿了衣服,突出的就是一個擁擠。
“連背面都有啊?”他不太受得了那股油漆的味道,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拿衣架把它掛到陽臺。
周迭卻瞇了瞇眼,發現江云邊那件衣服胸口的小人,有一雙白色的貓耳朵。
*
雖然江云邊聲名遠揚,但A6的同學都清楚他其實不太擅長運動。
尤其跑步之類的,雖然不至于墊底,但確實不拔尖。
“江哥,今年還是跳高嗎?去年你可是跳高的銀牌啊!”體育委員高梓寧堅持不懈地想教唆他參加。
江云邊被他煩得不行:“只許報跳高啊,敢多報我就把你腿擰斷。”
高梓寧嘿嘿地說:“好嘞。”
“體委,四乘一百女子組就我們了。”幾個女生圍過來報名,“你們男子組還沒找好人么?”
“老張腿傷了,不能短跑。”高梓寧也煩,拿著筆糾結了好一會兒,忽然看向周迭,“周哥,有興趣嗎?”
Alpha身體機能都不弱,Enigma怎么樣江云邊還沒見識過,萬一周迭也跟他旗鼓相當呢?
這么想,江云邊倒是來勁兒了,后傾靠到周迭桌子上。
“后桌,你要不試試唄。”
少年眼里稍有的沾上了好奇,周迭看了江云邊一會兒,側過臉散漫地應了聲。
高梓寧見有戲,又幫他報了三千米跟兩百米,周迭比想象中還好說話,項目很快就敲定了。
“好了,大家都知道班服到了!”班長又到講臺上敲黑板了,教室這回迅速安靜下來。
江云邊剛想翻早上的題,許湛就喊他上去,他嘆了口氣,把帶過來的班服拿出來。
“班服還行,就是味兒重。”他簡潔明了地發表意見,“如果決定是這套,得曬幾天。”
班長笑著點頭,又沖周迭招手:“周哥,快上來,你倆就是今天試班服的模特了!”
“我做了兩個版型,一個是江哥在正面,一個是周哥在正面。”班長一邊說一邊幫兩個人把衣服套上。
江云邊跟周迭是真的高,身形也好,往兩邊一站就是兩個完美的衣架子。
兩人剛把班服套上身,臺下的女生就忽然叫了起來。
江云邊把里面的校服領子翻出來,蹙著眉:“有那么帥氣逼人嗎?”
許湛看了好一會兒,認真辨別之后才跟江云邊說:“你倆穿反了啊!”
江云邊還拉下領子看了眼:“沒啊,標簽不是在后面嗎?”
“不是,江云邊你看胸口!你這是白耳朵貓咪,是周迭!”高梓寧在臺下哈哈大笑,一副你倆不是吧的表情,“隔壁那只棕耳朵狗狗才是你!你跟周迭穿反了!”
江云邊回頭,這才看到一雙狗耳朵的“自己”居然在周迭胸口。
周迭垂下眼,心說果然。
昨天晚上看到班服的時候他就覺得那雙白貓耳朵不適合江云邊。
臺下已經有好幾個女生拿手機狂拍。
“這迎面而來的CP感,你倆要不就這樣穿吧!”
“這到底什么奇妙的化學反應,為啥他倆能穿錯啊!”
“好邪啊,但是我真的磕到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江云邊沒聽清楚,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穿錯衣服了,走到周迭隔壁拍了拍。
“周迭,換過來。”
周迭回頭,江云邊就低頭掀起了班服的衣角,里面的校服跟班服貼在一塊兒,他脫的時候沒法顧及里面那件,露出一小節腰。
臺下拿著手機的女生叫得更歡。
周迭看著迅速集中過來的鏡頭,眸光倏然暗了下來。
他往前側了一步,伸手拽了下江云邊的校服。
指尖扯校服的時候劃到江云邊小腹,他有些猝不及防地哼了聲。
周迭的手有些涼,摸到腰上時牽起一陣酥癢。
“干嘛,我……”
還沒說完,班服就被周迭一手拽著,有那么點粗暴地脫了下來。
“草。”江云邊頭發還有點亂,看著鬼叫一片的課室跟面前的周迭,“至于嗎,只不過拿錯了。”
周迭頭頂是燈,光只落了一半在他的輪廓上,江云邊有點沒看清他的表情。
周迭也把衣服脫了,放在他手上,回頭之前才慢慢地回:“至于。”
沾滿了雪松味的衣服換到江云邊的手里,似乎還有殘存的余溫。
江云邊套上的時候心里想的是:明明油漆味那么重,卻還是那么清晰。嘖,不愧是Enigma。
狗耳朵小江跟貓耳朵小周受到六班集體歡迎,江云邊回到座位上還沒想明白:“貓那么可愛,為什么要是周迭。”
許湛嘖嘖搖頭:“江校霸,你真沒情趣。”
江云邊:“……?”
*
校運會前的情緒都特別容易高漲,尤其是星期三。
在做實驗的化學老師都不得不停手:“是是是,知道你們明天運動會,但你們也得給我記好方程式啊。”
臺下歡呼一片。
江云邊把式子寫在筆記本上,桌肚里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講臺,把手機拿出來看,是樂隊的信息。
江云邊這才反應過來兩個月過去了。
[今天晚上酒吧開張,來嗎?]
[來。]
有錢為什么不掙。
發完消息,江云邊回頭,才發現周迭趴在桌子上。
嘖,學神都是這個學習狀態的。
江云邊敲了敲桌子,周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好兄弟,今晚我不回宿舍,幫忙打下掩護。”江云邊跟他的距離湊得近,這才發現原來這人眼睛的顏色很漂亮。
有點像琥珀,又更深一點。
周迭似乎是想說什么,又皺了皺眉,換了個姿勢趴著,然后才慢吞吞地嗯了聲。
怎么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江云邊后知后覺,補了個交換條件:“你幫我打掩護,我回來給你帶糖啊。”
許湛回頭的時候江云邊已經走了,周迭還在桌子上沒動。
“嘖,小兔崽子都不顧家。”他先言語上譴責一番江云邊,然后問周迭:“哥,吃飯去不。”
周迭不喜歡兩次三番被人打擾,干脆也不睡了,懶散地往后靠到椅背上,眉眼帶著倦意,看著不太高興。
這么看人就很有距離感,很有豪門少爺的氣勢,許湛暗搓搓地想。
“不去。”
而周迭開口,許湛瞬間就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哥,你嗓子怎么那么沙啞?你生病了?”
*
到了地點時,江云邊還被工作人員攔了一下,還得主唱親自出來領人。
江云邊有兩個月沒見主唱,印象里依稀記得這人還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款,這次見面他卻一頭中長發,胡子拉碴。
“……你這是受了情傷?”他拿著演出服,不太確信地落下結論。
主唱看著江云邊越發明艷漂亮的臉就有些牙癢癢,抬手推了他一把:“你懂個屁,上去。”
江云邊在外形上具有天然的競爭優勢,剛出場就讓底下幾桌客人竊竊私語,顯然都很驚喜。
他倒沒太在意,坐在臺上把吉他調緊,張口的時候臺下就安靜了。
小敏平時也跟樂隊有交集,江云邊辭職沒多久她也跳槽了,跟著樂隊換了新地方。
主唱見她又跟以前一樣在偷偷錄像,搭了句:“江云邊這嗓子就是不一樣。我第一次聽就覺得特別干凈,純粹,誰知道是個骨子里就有野勁兒的。”
小敏笑著點頭:“聽說他以前在中學的時候就跟人搞樂隊了?”
“是。當初還挺有夢想的,結果后來出了點事,直接散伙了。”
小敏好奇:“小江哥跟朋友發生了什么啊?”
“不知道,鬧挺大的,聽說他還把一個打進醫院了。”
小敏愣了下,回頭看著臺上的人。
江云邊唱歌的狀態跟平時是兩個類型,光像是朦朧的霧落在他的發梢跟肩頭,修長的指尖撥弦時輕柔得仿佛能讓人感覺到指腹的熱度。
他就在眼前,被光影簇擁,溫柔得像是傾落的一汪銀河。
這樣的人,以前把朋友打進醫院?
小敏還在想,主唱卻已經不太在意:“小子什么戀愛都沒有,情歌唱得倒是一句比一句勾人。我要是有他那把嗓子,說不定也是誰夢里的溫柔。”
江云邊工作結束,剛在休息室換衣服,被主唱勾住了脖子揉腦袋。
“干嘛?”他聞到了酒的味道,推開主唱的手,“又發什么瘋。”
“你小子!”主唱薅爽了,指著他咬咬牙,“以后讓我知道你敢變成海王或者辜負了哪個姑娘,你就完了。”
江云邊:“……神經病。”
夜場一般持續到兩三點,江云邊在下班之后都不會回學校,要么跟樂隊去哪吃個通宵,要么去主唱家蹭個地鋪。
今天的選擇本來是前者,結果一頓宵夜吃到凌晨五點,被突如其來暴雨淋散了席,江云邊只能去主唱家暫歇。
他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一點,天空還是細雨蒙蒙陰霾一片。
江云邊懶洋洋地撥開地上的酒瓶子摸出手機,這才發現許湛給他發了三條信息。
[開幕式不回來么?]
[我搞不懂主任咋想的,這雖然雨不大,不至于這樣跑三千米吧?我淦有個女孩子給他男朋友撐傘陪跑,我好他媽酸!]
[嘿嘿老子不酸了,你有女朋友你倒數,咱們周哥冒雨還是第一。]
三中會挑時間,每年的校運會總能碰上雨天。
江云邊把班群里的開幕式錄像看得差不多,六班這次舉牌子的是周迭,他似乎并不怎么高興,披著校服外套沒什么表情地走在前面,倒是后面那群學生囂張得跟什么團體的小弟一樣。
開幕式已經是陰天了,后面三千米的比賽更是開始飄雨,但校領導堅信小雨不會影響什么,依舊舉行比賽。
江云邊看完了周迭冒雨奪冠的視頻,真心實意地給他發了條恭喜的消息。
冒雨跑第一,挺能啊。
把手機收好之后,江云邊把睡得亂七八糟的主唱搬上床。
“我不舍得啊……圓圓……”主唱含糊不清地往他脖子上蹭,Alpha松香味的信息素亂飄。
江云邊蹙眉按著這人的頭把他推回去:“是,是,舍不得。”
把一地的玻璃瓶跟垃圾收好之后,他又收到許湛的消息:
[哥,周迭發燒了,剛好主任點人數,我說你倆一起去醫院了。]
江云邊按照地址去醫院的時候,真不知道自己是該謝謝許湛還是該找個機會把他錘一頓。
他本來可以直接回學校,現在只能轉兩趟公交車去醫院。
給周迭發了好幾條信息仍舊沒有回應時,江云邊就干脆給他打語音電話。
“小江?”但沒想到接電話的是一把女音。
江云邊愣了下,找準稱呼:“您好,我找周迭。”
周夫人把病房的號碼告訴他,江云邊在電梯里有些意外,周家人倒是比想象中的還要關注周迭啊。
剛到三樓,江云邊看到了在電梯前等候的周夫人。
“小江,這邊。”
江云邊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阿姨好。”
“小迭睡著了,我只好幫他接電話。”周夫人今天挽著發,少了正裝時的嚴肅。
帶著江云邊到病房跟前的時候,他先看到的不是別人,而是偷偷站在病房門口往里偷看的周老先生。
記憶里那位嚴肅漠然的老人家正一臉關切地從門縫里探看,但又沒有進去。
看見江云邊意外的表情,周夫人低笑:“爺爺是個不會表達自己關心的人,你當沒看到就好。”
江云邊垂下眼,有點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
周夫人看了眼時間:“你們這個點還在校運會吧?沒想到你會過來。你比我想象中還關心小迭呀。”
江云邊心說還真不是,他來看周迭只是為了逃避曠課。
周老先生似乎觀察完了,神情放松下來,這才端著一臉沉靜走出來。
老人咳嗽了一聲,周夫人低笑:“待會你跟小迭一起回學校吧,我會給你們班送些慰問品,我們就先走了。”
江云邊送兩位進入電梯之后,在原地站了會兒,慢慢消化了一番剛剛的所見所聞。
周家的關系還真奇妙。
等了會兒,他推開了病房門。
進門時兩人對視了一眼,江云邊本以為周迭沒睡醒,有些尷尬地伸手打了個招呼:“Hi.”
周迭眼皮薄,不帶感情看人的時候有拒人之外的疏冷,只輕描淡寫地掃了江云邊一眼,又垂下視線。
江云邊本來還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場,被他這一眼搞得有點莫名:“三千米冠軍就不愛理人的唄。”
周迭稍稍蹙眉,抬手把所剩無幾的點滴摘了,披上外套就想走。
江云邊不知道他哪來的鬼脾氣,擋在門口:“周迭,好歹也是同學,我來探病你不至于一句話不說吧?”
周迭掀起眼皮,語調靜淡:“我叫你來的?”
江云邊被噎住了。
還真他媽是我自己倒貼來的。
江云邊秉承著不跟生病的人計較,撐著傘準備走時才發現周迭站在醫院一樓。
他握著屏幕漆黑的手機,唇角下壓,一副孤立無援的模樣。
江云邊本來醞釀好的嘲諷也止住了,嘆了口氣把傘撐到他跟前:“走吧,再淋雨你就真得睡醫院了。”
周迭看了他一眼,江云邊從這個眼神里讀出了“要不是雨真的很大,我才不搭理你”的意思。
江云邊占著主導權,絲毫不虛:“走不走?”
上車后,冷氣有些低,江云邊拽了一下外套的袖子防止壓到傷口,半只掌心被袖扣蓋住,只露出潔白細長的指尖。
周迭凝著窗外,神情冷淡。
Enigma對于其他信息素的味道尤為敏銳,江云邊不知在哪呆了一晚上,身上沾染了其他Alpha的味道。
Enigma對此很敏感,偏偏,某位Alpha毫不自覺。
電話掛斷之后,江云邊靠著車窗,逐漸被困意繚繞。
他換了個姿勢,半夢半醒地坐了一路,醒來時車剛好停下。
雨還在下,江云邊把傘留給周迭,輕輕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你先回去吧。”
周迭看著放在跟前的傘:“你還去哪?”
江云邊從這四個字里聽出了那么點質問的意思,但睡意迷蒙沒辨清楚,只隨口應道:“買點東西,很快。”
說著就冒雨跑了出去。
沒到放學時間,這會兒人不多。江云邊買了一袋面包片、幾個小番茄跟雞蛋,還在餐館里打了份白粥。
回宿舍時發現班里一堆人守在門口,就連徐昭若也在。
“干嘛?看門啊?”江云邊看著高梓寧:“你不用去跟進比賽?”
高梓寧搖頭:“我這不擔心同學么?”
“他胡說。”隔壁的何如補刀:“昨天個傻逼跟十二班吹牛逼,說我們二百米短跑一定拿第一,還跟人家打賭吃飯,就想仰仗周迭這個大爹。結果人家生病了,他著急。”
江云邊這才想起來周迭下午還要跑兩百米。
“滾邊兒去,少打擾病人。”江云邊白眼都懶得翻,“自己夸下海口自己承擔責任,再堵在我這兒試試看?”
高梓寧一臉喪氣地被趕走了。
“我就過來看看,人沒事兒就行。”徐昭若笑著道,“比賽加油啊,你們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江云邊開門的才發現周迭趴在桌子上,衣服都沒換又準備睡覺。
江云以生病的時候也喜歡耍賴皮,什么都不肯動,往哪一趴就能睡個天昏地暗。
他把買好的東西放自己桌面上,去叫周迭:“先把東西吃了再睡。”
周迭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然后扭過腦袋,沒動靜。
江云邊忽然get到了班里的女生為什么在班服上給這人畫貓耳朵了。
又懶又傲脾氣還壞,嬌氣得不行,真是貓主子。
但他哄妹妹習慣了,習慣性地放低語氣順手摸了摸周迭的腦袋:“吃完擦個身子再睡,乖。”
趴著睡的周迭沒想到自己會被揉頭頂,側過了臉看著身側的人。
江云邊尷尬了一下,連忙抽回手。
……他跟周迭什么關系,就能又摸頭又哄的。
要是自己生病被人這么對待,他能立刻跳起來跟人大戰三百回合。
可跟前的周迭卻慢悠悠地坐了起來,看著他。
江云邊抄起手,擺出威脅:“你信不信我親自拿毛巾給你擦身?”
就以周迭這脾氣肯定會拒絕。
“嗯,外面掛著藍色的是我的,去吧。”
江云邊:“……”你是不是生病燒壞腦子了?
周迭就坐在椅子上淡然地看著他,沒說話也沒其他表情,他不舒服的時候眉眼少了那股拒人之外的冷淡疏離感,意外地有些溫順乖巧。
……不就是擦個身子,大男人誰怕誰!
江云邊出去就把他的毛巾洗了拿進來,周迭已經坐在桌子上,把白粥打開了。
他忽然覺得這么認真的自己倒真挺傻逼的,周迭估計就逗他玩呢。
回頭想把毛巾放回去,又聽見那人問:“不擦嗎?”
周迭聲音是啞的,生病時自帶溫順buff加成,聽起來像是眼巴巴在等罐頭的貓咪低低地喵了聲,江云邊不去反而有點無良主子戲耍寵物的既視感。
他把毛巾疊好,放到周迭面前,一臉我不會再容忍你的表情:“自己來。”
周迭視線從他的眼睛落到手腕,沒什么感情地哼了下,拿過去擦了。
真難伺候。
江云邊在心里把他小罵了一頓之后,打開了自己的衣柜,打算去沖個澡。
周迭看著他那件潮濕的外套,盯了一會兒:“你外套濕了。”
江云邊頓了下:“我知道。”
周迭聽出了他話里的敷衍,看著他:“你不知道。”
篤定得讓江云邊有一瞬理虧得錯覺。
“你聞不到嗎?”周迭微微偏頭,“有信息素的味道。”
江云邊第一個反應是我不在易感期,之后才回味過來今天早上被主唱蹭了脖子。
“……我草。”他抬手嗅了嗅,發現身上只有很淡的松香味,不仔細聞其實沒多少。
他怎么對同類的信息素感知變弱了?
江云邊脫下外套,嗅了嗅自己后頸的位置,
空氣中薄荷的淡香叢生蔓延,周迭松開了手,不由自主地用舌尖抵了抵前齒。
他總是那么不設防。
洗完澡之后,江云邊檢查了一遍傷口,確認沒什么大礙后翻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把一個小電鍋拿出來。
他又去打了熱水,把藥放到周迭跟前:“吃完好好睡一覺。”
周迭放下勺子,抬頭:“不能睡。”
“誰拿槍指著你腦門不讓你闔眼了?”
“要去跑兩百米。”
“大哥,你早上是發燒啊,不是打了個噴嚏。”江云邊服了,“下午還去跑兩百米,你怎么不去跟人拼命?”
周迭抿著唇角,像個被訓話的小孩,低頭用勺子戳了戳粥:“……他們不是賭我贏嗎。”
江云邊沉默了。
在他的記憶里,周大少爺開學就擺著冷酷臉,一副“爺是高嶺之花爾等凡人不配”的臭臉,弄得班里一群人只敢悄悄舔言不敢搭話。
但其實這人為了讓母親安心,撒謊說他有很多朋友,生病了還把人家的玩笑記在心上。
如果說之前揉他腦頂是出于本能,那江云邊現在就真的想摸一摸他的頭發了。
這人要是個Omega,估計在剛才能擊中他的心臟了。
“很可惜,辯駁無效。”江云邊把床上的班服取下來,“下午讓我在操場看到你,我就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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