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淺月方才一直都在看著柳氏和燕歸塵,聽說他們夫妻已經和離,但顯然這情意未盡。

  不像她,蹉跎半生無人所愛。

  她斂住心底的凄涼,跟著柳氏上了樓。

  柳氏將她帶到一間雅間,請她進去道:“夫人請在此稍后,我去請嵐妹妹。”

  孫淺月愣了一下回道:“我沒說要見她。”

  柳氏笑了笑:“夫人的心結我們解不開,只有嵐妹妹才可以,你在此稍等片刻。”

  她略一頷首,便走了出去。

  孫淺月在桌前坐下,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打量著這雅間的布置。

  無論是房中擺著的屏風,還是桌子上放著的花瓶亦或者墻上的字畫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

  尤其是香爐里的熏香,清新淡雅,倒是驅散了她心中的緊張讓她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不多時,雅間的房門打開。

  孫淺月抬頭就見葉嵐走了過來,明明是昭王妃可是她的衣著卻很是樸素,沒有華麗的飾品,乍看上去就同尋常人一樣,但身上卻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特質。

  有那么一刻,她竟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不好意思,讓孫夫人久等了。”

  葉嵐過來坐下,伸手為她倒了一杯茶道:“夫人先喝口茶吧。”

  孫淺月道了一聲謝,她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入口只覺得苦澀無比,她蹙了蹙眉好奇的問道:“這是什么茶?”

  葉嵐道:“苦茶。”

  孫淺月從未聽過這種茶,也不知道解憂堂為什么要用這種茶來招待客人,亦或者是只用來招待她?

  她將茶盞放下,卻是不愿意再碰。

  葉嵐道:“夫人再嘗一口。”

  孫淺月不知葉嵐這是何意,但她沒有拒絕端起面前的茶盞又喝了一口,依舊還是覺得苦,但似乎比喝第一口的時候要好多了。

  她以為是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于是又喝了第三口,果然不是她的錯覺,這茶竟然越喝越甘甜。

  孫淺月意外極了:“好神奇,這茶剛開始喝的時候苦澀無比,但后面這苦味竟然慢慢的消失,變得甘甜了。”

  “是啊,其實此茶便如人生一般,都是先苦后甜。

  但倘若喝了第一口便不愿再嘗第二口,那么便也永遠品不到這種甘甜。”

  葉嵐看向孫淺月:“夫人的人生也是如此,你所受的苦都已經結束,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是甘甜的。”

  孫淺月這才明白,葉嵐是借著這杯苦茶來勸解她。

  她自嘲一笑道:“可我的心中依舊是苦的,未曾嘗到一絲甘甜。”

  葉嵐道:“那是因為你未曾放下。”

  孫淺月不置可否,她的目光落在窗前桌上放著的一盞白瓷花瓶上,花瓶里插了一株紅梅。

  她問:“你知道我為什么放不下他嗎?”

  葉嵐自然知道她嘴里的他正是她的夫君,有關他們之間的過往她所知甚少,但關于孫淺月的經歷,她卻是一清二楚。

  換做是誰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輕易放下,更何況他們過去曾有過一段婚約。

  她微微一笑:“愿聞其詳。”

  孫淺月回憶起過往,目光中都多了一抹柔情。

  她道:“那是我剛及笄那年,也是上元佳節,我同哥哥一同出來看花燈,因為人太多我們走散了。

  后來有個地痞流氓盯上了我,他將我堵在昏暗的巷子里,外面鑼鼓喧天,任我喊破了喉嚨都沒有人聽得見。

  就在我以為自己在劫難逃的時候,是昭王殿下救了我,當時巷子里有些黑我并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

  我當時受了驚嚇,蹲在地上一直在哭,他為了哄我便折了墻角的一支紅梅給我。

  我在依稀的燈火中,看清了他的臉,便是那一刻我的心落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沒有收回來過。

  當我哥哥尋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就是外出游歷歸來的那位昭王殿下。

  也是因為此事,父親對昭王心存感激,這才有了輔佐之意。

  而我從此便對他芳心暗許,一直默默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找機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只是我那時候面子薄,心存愛慕卻又不敢表露,父親知道我的心思后便一力促成了我和他的婚約。

  當賜婚的圣旨下來的時候,我歡喜得一宿都沒睡,我每天都在期待著能夠嫁給他。

  可是沒想到賜婚后不久,他便領兵去了南境,而他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孫淺月緊握著手中的東西,命運曾眷顧于她,讓她做了一場美夢。

  但命運最后還是拋棄了她,讓她一無所有。

  昭王曾救她于水火之中,讓她免遭一場劫難,而最終這場劫難還是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她到底應該怪誰呢?

  是怪算計了她,害她失身的孫婉,還是害得昭王流落大盛二十年的罪魁禍首蕭凌,亦或者是自己左相府小姐的身份?

  孫淺月深吸了一口氣,她平復下心緒看著葉嵐問她:“你能跟我說說,你是怎么得到他的心的嗎?”

  她想知道蕭晏清為什么喜歡她?

  從宮宴上她第一次見到葉嵐,便能看得出來那個男人滿心滿眼都是她。

  這個問題倒是讓葉嵐有些難以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

  想了想,她回道:“我把他救回來的時候,他記憶全失如同一個癡傻之人,根本就不通情愛。

  我之所以會同他成親,正是因為他的癡傻,因為在我看來只有傻子才不會拋棄我。

  后來他找回記憶,獨自一人回到了大胤,我帶著一雙兒女尋來聽聞他已有王妃,便生了要同他和離的心思。

  因為我很清楚是我趁人之危,在他癡傻的時候同他成了親,我以為他對我是沒有感情的。”

  葉嵐想起自己曾經也鉆過牛角尖,也曾對自己不自信,也曾彷徨害怕過,但好在她所愛之人沒有讓他失望。

  她笑了笑道:“你如果問我是怎么得到他的心的,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此生最正確的決定便是同一個傻子成了親,生了一雙兒女。”

  她問孫淺月:“換做是你,你敢賭上自己的一生,嫁給一個癡傻之人,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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