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小說網 > 承歡 >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先前阿妧雖是惦記著大公主,卻不敢在宮中隨意走動,唯恐落人把柄。

  她準備了幾樣小禮物給大公主,都是些她親手做的小玩意兒。這日晌午后,阿妧便帶著朱蕊去了寧昭容處。

  重華宮。

  “妾身給娘娘請安。”阿妧到時,寧昭容帶著大公主在殿中等她。“大公主安好。”

  “熙妹妹不必多禮。”寧昭容淺笑,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新得寵的阿妧。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廣袖上衣,并未刻意束腰,配了條梨花白的綾裙,這一身都很素凈雅致,讓人瞧了覺得清爽舒服。烏發綰成云鬢,插了兩根赤金珍珠的發釵,只是略施脂粉,卻難掩天生麗質。

  難怪皇上會一再寵幸她,她確實有資本。

  “珠珠,叫熙美人。”寧昭容的心思一閃而過,牽過了大公主。

  因寧昭容提前教過,不能再向先前那般稱呼,阿妧已經是她父皇的宮妃。

  “熙美人安。”大公主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揚起小腦袋。“花籃,我還留著。”

  那日的花籃是趙峋拿過來的,倒也告知了送她禮物的是阿妧,大公主便記住了,她帶阿妧去看掛在窗邊已經顯得破敗的花籃。

  看到被精心呵護過的痕跡,阿妧心中一暖,柔聲道:“若是您喜歡,改日我給公主編個新的送來。”

  大公主聞言,看向了寧昭容,目露渴求之色。

  “正好偏殿那兒有柳樹,熙妹妹便帶大公主一同去罷。”寧昭容看懂大公主的意思,含笑道:“本宮料理完手頭的事就過去。”

  得了母妃準許,大公主伸出小手,阿妧笑盈盈的牽住大公主一同去了外面。

  她親自選了柔軟又有韌性的柳條折斷,見大公主好奇,便放慢了速度,一邊編花籃,一邊耐心的給她講。

  大公主也要試試,可她人小手短,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不住柳條,阿妧很耐心的握著她的小手,哪怕把自己編好的弄散了,也并不在乎。

  這一幕正被趙峋看在眼中,他擺了擺手,沒讓人通傳。

  他本想著要離宮數日,來看看大公主。正好看到阿妧陪伴大公主的溫柔神色,倒像是出自真心。

  一時大公主放棄了搗亂,只見阿妧纖長的手指靈活的上下翻飛,襯著碧綠色的柳枝,愈發顯得瑩潤如玉。

  趙峋驀地想起前日她侍寢時,手指搭在他的衣襟上……

  “妾身見過皇上。”寧昭容正出來尋兩人時,看到趙峋正負手往偏殿的方向看,她等了片刻,才出聲行禮。

  趙峋回過神來,阿妧也聽到了聲音,忙放下了花籃,帶著大公主見禮。

  見自己在,大公主反而拘束,趙峋便由寧昭容陪著進去喝茶,任由阿妧和大公主在殿外忙活。

  既是皇上來了,寧昭容一定不希望自己在這里。阿妧用最快的速度編好花籃,交給了大公主提著,回到了殿中。

  “皇上,娘娘,妾身先告退了。”她識趣的道:“改日妾身再來看大公主。”

  寧昭容下意識的先去看趙峋,只見他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阿妧又哄了大公主兩句,才告退離開。

  “熙美人模樣好,性子也極好。”寧昭容鼓起勇氣,對趙峋道:“大公主也很喜歡她。”

  寧昭容向來不摻和進后宮事中,今日竟主動評價阿妧,倒讓趙峋有幾分意外。

  趙峋微微頷首,并未多言阿妧,只是告知她,在他不在宮中的日子,務必要照顧好大公主,太后處也不必去請安了。

  喝了一盞茶,見大公主玩累了有些困,便讓寧昭容哄她去睡,自己回御書房。

  寧昭容神色溫婉的應是。

  御花園中。

  吳充媛和苗芳儀在暢音閣閑坐,聽宮人回稟熙美人和皇上一前一后離開了重華宮,不由都蹙起了眉。

  “貴妃娘娘這幾日心里不痛快,都是這個阿妧鬧的。”吳充媛想起在景和宮受到的諷刺,無非是說她無寵,縱然再怎么提拔,竟不如太后身邊的宮女。

  苗芳儀也嘆道:“正如娘娘您先前所說,一個小小的美人而已,她本不配貴妃娘娘出手。”

  “你給本宮想個主意。”吳充媛神色不虞的道:“要靠譜些的,不能像一般曹選侍壞了事。”

  曹選侍那個蠢貨,勉強除掉一個本就無寵的陳御女。不僅沒能毀了阿妧,反而把她自己搭進去了。

  見吳充媛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苗芳儀神色并無不滿,很是謙卑的道:“妾身愿意為您和貴妃娘娘效力。妾身想著,不若借刀殺人如何?”

  “熙美人都去重華宮爭寵了,也虧得寧昭容好性能忍。”苗芳儀淺淺笑道。“妾身替昭容不值,可妾身只是個從四品的芳儀,跟昭容娘娘說不上話。”

  吳充媛心領神會,微微勾了唇角。

  一時她起身先回宮了,苗芳儀行禮恭送。

  這個燙手山芋,可不好往外甩,希望這次吳充媛能成事。

  坤儀宮外。

  皇上這幾日并未臨幸后宮,一眾宮妃間彼此也都少了些攀比,格外和睦了些。

  請安回來后,阿妧扶著朱蕊的手往回走,卻不巧撞上了吳充媛。

  “妾身給充媛娘娘請安。”阿妧面色恭謹的蹲身行禮,并未因著這些日子得寵就生出嬌縱來。

  吳充媛看阿妧,面上帶著笑,心中卻著實不痛快。

  “熙美人還請快快起身,如今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是累著了,皇上是要心疼的。”她冷嘲熱諷道。

  阿妧知道貴妃早就不喜自己,只是礙于身份不會對她動手。可貴妃不高興了,身邊的人自然要想轍。她并不意外吳充媛今日的發難,尤其是她一早見到吳充媛竟跟寧昭容一起來給皇后請安。

  皇上親口所說,讓她去陪大公主,吳充媛這才想到了要挑撥。

  如今見吳充媛這氣急敗壞的模樣,顯然是沒挑撥成功。

  “妾身不敢。”阿妧抬眼時,滿面惶然,像是畏懼吳充媛似的。

  她微紅了眼眶的模樣倒更引人憐惜,怕就是用這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罷?

  “你擺這幅模樣給誰看?”吳充媛冷冷的道,她逼近一步,神色傲慢的打量著阿妧。

  阿妧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沒站穩踉蹌一步,好巧不巧踩到了吳充媛今日新換的曳地長裙上。

  “娘娘,妾身不是故意的!”煙霞色的長裙沾上了鞋底的灰塵,雖是并不明顯,卻足以給吳充媛理由發作。

  “你竟敢以下犯上,給本宮跪下——”吳充媛當機立斷道:“不過得寵兩日,就這般輕狂起來,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這不是件大事,吳充媛的刁難想來也不會重。

  只要這一切不被皇后的人抓住把柄。

  阿妧順從的跪在地上,望見不遠處一行人走來,唇角彎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

  “充媛妹妹這是在做什么?”一道柔婉的女聲響起,來人正是李修儀。

  她因跟同張皇后說話,這才耽誤了些,聽到這里有爭吵聲,便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熙美人。”李修儀挑了挑眉,道:“熙美人這是做錯了什么,妹妹罰她在這兒跪著。”

  若真有大錯,怕是吳充媛會立刻稟報貴妃,抓住這個把柄。

  吳充媛張口就要說阿妧的錯處,忽然才察覺,這錯處太小著實難以說出口。

  她不是這般沖動的人,若不是寧昭容不為所動讓她心急,又遇上阿妧嬌柔狐媚的模樣讓她生氣,她是斷斷不會沖動的。

  “熙美人與咱們都是一道服侍皇上的姐妹,縱然有什么不好,你慢慢教也就是了。”李修儀微微笑道:“何必這般折辱人呢?”

  吳充媛急了,自然不能讓她把這名聲安到自己身上。

  “是她態度傲慢,才讓本宮覺得她以下犯上,何來折辱一說?”吳充媛話音未落,自己也覺得說不下去。

  跪在地上的阿妧紅著眼眶,神色卑微,哪里像是傲慢的。

  “是妾身不好。”阿妧顫顫巍巍的道:“惹娘娘生氣了。”

  李修儀聽罷,親自上前,扶起了阿妧的手。

  “罷了,熙妹妹快起來罷。”李修儀溫聲道:“這青石板上跪久會傷了膝蓋,你還怎么服侍皇上?”

  聽到“服侍皇上”,吳充媛又是氣惱又是害怕。

  “桐月,好生送熙美人回去。”李修儀做主讓自己身邊的大宮女和朱蕊一道扶住了阿妧,關切的道:“好生回去養著,本宮那里有藥,回頭給你送些去。”

  阿妧感激不盡的望著李修儀,再望向吳充媛時,仍是怯怯的。

  雖是此處僻靜,可是李修儀的人送阿妧回去,一定會在宮中引起議論,那時這里的事便也瞞不住了——

  吳充媛恨恨的望向李修儀,她是故意的!

  阿妧道了謝,由兩人扶著一起走了。

  朱蕊面上平靜,心中卻掀起波瀾。

  這幾日陪著自家主子在御花園中閑逛時,無意間主子問起了各宮娘娘們宮殿位置和常走的路線。

  主子就是為了等今日的機會么?

  這件事果然在宮中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皇后和貴妃誰都沒有過問,吳充媛提心吊膽的等著,眼見就要風平浪靜的過去。

  晚膳過后,皇上傳下口諭,凝汐閣接駕。

  吳充媛自從三品的充媛,直接降為從五品的貴人,簡直是在打臉。

  自己晉位貴人,還保留了封號“熙”,位份竟是要比吳貴人高些。

  皇上不愧是殺伐果決的帝王,于后宮的枕邊人,也并無過多的憐惜。若敢觸及他的底線,照樣不會手軟。

  “主子,咱們今日要早些,還得去給皇后娘娘行禮,去向皇上謝恩呢!”朱蕊和茉香喜氣洋洋的道。

  自家主子由從六品的美人,直接跳過了六品才人位份,晉為從五品的貴人。如今這琢玉宮東偏殿的那位蘇貴人,也該主動來給自家主子問好了。

  才入后宮不足一月便越級晉封,這樣的殊榮自皇上登基來,還是頭一份。

  原本沒人覺得凝汐閣是個好去處,主子是太后送給皇上的人,得寵也有限,沒想到她竟壓了貴妃的人一頭。

  今日她們去內務司取份例,內務司的人對她們也是極客氣的。

  阿妧微笑著頷首,看著海棠、紫菀捧出來的六七件宮裝中,挑了件合歡紅色的廣袖寬身衣裙。

  至于首飾,她從趙峋親自送來的那些中挑了兩支,遞給了朱蕊。

  今日冊封于她是喜事,自然不能太素凈。然而她無論如何打扮,最終還是要討皇上的歡心。

  “主子,您真美!”這些日子跟阿妧熟了,海棠她們也不再拘束。

  阿妧站在落地穿衣鏡前,打量著自己。

  雖是并未刻意束腰,卻仍能顯出纖秾合度的身段。她有自信,自己這張臉還是能入眼的,否則端王也不會緊追不放——阿妧想到他,仍是覺得心中微顫。

  端王回京,進宮給皇上太后請安后,推說病了在王府中養病。

  可他暫時的偃旗息鼓,并不能讓阿妧放松警惕。

  眼看時候差不多了,阿妧便帶著朱蕊去了皇后宮中。

  坤儀宮。

  李修儀正在陪皇后說話。

  “這熙貴人是個通透機靈,卻又難得不會自作聰明的人。”李修儀淺淺笑道:“妾身恭喜皇后娘娘。”

  太后給皇上的人,自然也能為皇后所用。

  “熙貴人是個聰明可用的。”張皇后微微頷首道:“只瞧自她來后,鄭氏雖說并未親自動手,可她身邊那些人卻按捺不住,未嘗沒有她的授意在。”

  李修儀贊同道:“您說的是,鄭貴妃私下里還不知要如何慪氣呢。”

  上次的陳御女“栽贓”曹選侍沒成,曹選侍竟也像是進了冷宮一般;這回吳充媛直接降了位份,連阿妧一個宮女出身的,都壓了她一頭。

  “一個小小的貴人罷了,起碼鄭氏在面上不會跟她計較。”張皇后眉梢微挑。

  明面上不會計較,不代表私下沒動作。

  李修儀露出心領神會的神色。

  “娘娘,熙貴人來了。”宮人前來通傳。

  阿妧晉位后照例來謝恩,李修儀先去后頭避了,張皇后命人請阿妧進來。

  “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阿妧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蹲身行禮。

  張皇后含笑望著她,略略抬手,讓她坐下。

  “先前吳充媛跋扈,本宮一時失察,倒教你受委屈了。”張皇后看著阿妧,神色溫和道。

  那張眉目如畫精致的臉,若訴一訴委屈,怕是皇上也要心疼的罷?

  “娘娘如此說,妾身著實不敢當。”阿妧忙起身,道:“娘娘主持后宮十分操勞,您還分出心力來管妾身這點小事,妾身感激不盡。”

  見她恭謹,張皇后面露滿意之色。“坐罷。”

  張皇后照著慣例叮囑了些勤謹侍上之類的話,便讓阿妧回去了。

  才晉了她位份,皇上必會去凝汐閣。

  張皇后忍下心中的澀然,讓人叫李修儀出來。

  凝汐閣。

  直到晚膳時福寧殿也并未有人傳旨說皇上來,阿妧想著他許是去安撫鄭貴妃,去了景和宮,便換了衣裳,自去沐浴。

  她還特意打扮了一番,竟白花了心思。

  明日去坤儀宮請安,若皇上今夜不來,怕是有人會看她的好戲。

  不過她位份晉了,才是實打實的,她還在乎兩句冷嘲熱諷不成?

  阿妧泡在浴桶中閉目養神,海棠正在旁邊兌熱水,茉香拿了布巾替她擦干頭發。

  左右閑來無事,阿妧便沒急著起來。

  將近戌時,阿妧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響動,很快傳來請安聲,只見紫菀匆匆進來。“貴人,皇上來了。”

  阿妧忙睜開眼。

  海棠和紫菀連忙扶著她出來,來不及更衣,阿妧換了寢衣,披了件斗篷出去。幸而她頭發已經快干了,倒不濕淋淋的掃興。

  “皇上萬福。”她匆匆走了出去,蹲身行禮道:“妾身失禮了。”

  趙峋轉過身,眸色驀地一暗。

  她顯然是聽到通傳匆忙出來,斗篷都未來得及系好。一片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薄薄的寢衣緊貼著那纖秾合度的身段,寬大的斗篷藏不住誘人的春-色。

  如瀑的青絲披散在身后,淡淡的清香絲絲縷縷傳來。

  沒聽到趙峋的聲音,阿妧有些疑惑的抬頭。她的目光撞入他幽深的眸色中,她不由紅了臉。

  趙峋伸出手去,阿妧將自己手放入了那溫暖的手掌中。

  “熙貴人確實失禮了。”趙峋略用了些力,阿妧沒站穩,朝他懷中栽去。“不信朕會來?”

  阿妧先是心中一慌,聽到他后面的話,方才又驚又喜的抬眸望去。

  “皇上待妾身這樣的好,是妾身不是。”阿妧有些語無倫次道:“妾身信的,妾身知道您會來——”

  趙峋笑笑,將她抱了起來,放到床上。

  阿妧本就沒系好的斗篷散開,床榻之上,頓時生出滿帳春色。

  云消雨歇。

  阿妧依戀的靠在趙峋身邊,趙峋撫過她的背,撩開她的長發。

  “怎么不睡?”趙峋得到滿足后,耐性也比平素多些。

  阿妧眼角眉梢還有些承寵后的嫵媚,她杏眸流轉著盈盈的水光,比以往更大膽的望著他。

  “妾身舍不得睡。”阿妧貝齒輕咬,小聲道:“妾身怕這是一場夢。”

  趙峋挑了挑眉。

  “您心里竟是有妾身的。”阿妧向來恭謹柔順,面上還從未有這樣天真爛漫之色。“妾身從未敢奢望過……能得到您的回應。”

  她說不敢奢望回應,是說她心里是愛慕他的吧?

  這話若放到平日,以她的謹慎,斷不敢說。

  看著她眼中藏不住的傾慕,趙峋雖是告訴自己不必信,可對上那樣的眼神,他心軟了軟。

  “朕當然喜歡你。”趙峋垂下了眸子,沒計較阿妧話中的僭越,聲音愈發低緩。“別胡思亂想了,快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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