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還沒意識到趙峋已經發現了他們,還沉浸在見到紀云益的喜悅中。
在清和宮的那些日子里,紀云益雖說總喜歡逗她,實則對她很好。
“紀大哥!”她露出笑容來,打了招呼后,迫不及待的問:“殿下在哪里?”
紀云益還來不及感慨當初怯生生的小姑娘變得開朗了不少,已見到自家殿下面無表情的站在兩人身后。
“遠在天邊,近在眼……”紀云益還沒說完,只聽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
“阿妧?”
能在這里叫自己名字的人,除了五殿下不會再有別人。
阿妧連忙轉身,映入眼簾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兩年多不見,五殿下的膚色黑了些,身形也瘦削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的五殿下內斂沉穩,如今在低調之下,隱隱蘊藉著的光芒,讓人心生敬畏,不容忽視。
“殿下!”她軟糯的嗓音中透著激動,只是礙于身旁人來人往,阿妧不好意思想小時候一樣撲過去,在離他兩步之遙時克制的站住。
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亮的嚇人,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趙峋緊抿的唇角彎起柔和的弧度,頷首淺笑:“長高了。”
十三歲的少女已經初見驚人的美貌,她開始抽條長高,即便是穿著男子的衣裳仍能看出她纖細的身形。不僅如此,阿妧的儀態舉止一看便是得人精心教養。
看來讓她在麗貴妃身邊長大,果然是個正確決定。
在她身邊的沈鐸早在聽到趙峋的聲音時,就立刻松開了阿妧的手。此時他跟著一同上前見禮。“見過五殿下。”
趙峋這才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沈三公子怎么帶著阿妧出現在這里?”
從方才就覺得古怪的紀云益,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沈三公子私自帶著阿妧到近衛營來,實在是不合規矩。
殿下舍不得責備小阿妧,被問責的自然成了沈鐸。
沈鐸分明感覺到趙峋的不悅,莫非是五殿下看到了他牽著阿妧,覺得他孟浪?
想到自己姑母曾說過,五殿下視阿妧為妹妹,只怕會覺得他別有用心。
“殿下,是奴,是我讓沈三哥帶我來的。”阿妧想起沈鐸的叮囑,特意解釋道:“請您別生氣,我們這就回去。”
趙峋聽罷,看著沈鐸的目光越發冷了兩分。
“過來。”他語氣波瀾不驚,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說完,他率先轉身去了近衛營臨時給他們騰出來的屋子。
紀云益瞧著不妙,擔心殿下不滿自己帶大的孩子被人惦記上,若是對沈鐸不客氣…
好歹沈三公子也是麗貴妃的親戚,別生出什么嫌隙。
這樣想著,紀云益也跟了上去。
阿妧望了一眼趙峋挺拔的背影,謙然的對沈鐸小聲道:“三公子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
那雙圓圓的杏眸望著他,沈鐸想著被五皇子訓斥算什么,就是再難的事,只要她肯開口,他都愿意去做。
“阿妧…”第三個“妹”字還沒出口,沈鐸看到趙峋的步伐仿佛放慢了,立刻改口道:“…姑娘,無妨的。”
等三人到了屋子里,紀云益識趣的就留在書房外間,沒再跟進去。
“你們出來,貴妃娘娘可知道?”趙峋負手看著他們,留意到阿妧緊張的小動作,驀地心中一軟,銳利審視的目光只望向沈鐸。
沈鐸擋在阿妧面前,不卑不亢的道:“回殿下的話,我已告知了姑母,是姑母同意讓我送阿妧姑娘來。”
不等趙峋開口,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阿妧姑娘很惦記您,請您別責怪她,是我先提議的。”
趙峋眉眼間的冷峻之色緩和了些。
一來見沈鐸有擔當,能主動護著比他小的阿妧;二來阿妧向來規矩懂事,是擔心自己才破例……
可想到他竟哄著阿妧叫他“三哥”,著實行事輕浮。
想到這兒,趙峋又微微擰了眉。
“殿下,奴婢知道錯了。”阿妧見狀,上前一步道:“見您一切安好,奴婢就放心了,這就跟沈三公子回行宮去。”
趙峋淡淡的道:“既是來了,用過午膳再回去。”
“五殿下,我還有些事,等午時后來接阿妧姑娘。”沈鐸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扭轉在趙峋面前的印象,他突然想到主仆兩年多未見,一定有話要說,便主動離開。
見他識趣,趙峋臉色稍霽。
等他離開后,阿妧才大膽的將趙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不認識我了?”趙峋挑了挑眉,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淺笑。
阿妧搖了搖頭,如釋重負的道:“您平安無事,真好!”
平時在清和宮聽到每一句關于邊關戰事的消息,阿妧的心始終半懸著,生怕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見到趙峋完好無損的站在她眼前,才能真正的心放回肚子里。
“傻丫頭,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趙峋抬手想像原先摸摸她的頭,卻察覺到她不再是那個扎著兩小揪揪的小姑娘,再過兩年就要及笄,再往后就要嫁人了
他自然舍不得讓阿妧留到二十五歲再放出去,將最好的青春都耗在宮中。
不等趙峋再說些什么,紀云益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殿下,外面有事找您”
雖是紀云益不想打擾,可才回來確實事多。
“殿下您忙,奴婢幫您收拾收拾。”阿妧挽起袖子來,擺開要干活的架勢。
趙峋才想說他至多住幾日,不必麻煩,可見阿妧充滿活力的模樣,又不好說出口,便默許了。
他走之后,阿妧立刻開始忙碌。
近衛營一群糙漢子,即便給留出了最好的房間,也命人打掃過,在阿妧眼中自然是不夠看的。
書案上的東西阿妧沒敢動,只將屋中仔細打掃過一遍,把趙峋慣用的東西按照他平日的喜好一一擺好,末了又將趙峋的衣裳都洗干凈。
這些活計她在清和宮都是常做的,雖是在怡景宮養尊處優的過了兩年多,她也沒有忘了自己本分。
只剩去院子中晾衣裳了。
阿妧很享受在清涼的水汽中將衣裳晾上竹竿,然而院子里的竹竿位置有些高,她踮起了腳尖,卻還是有些勉強。
正在她放棄了準備去搬張凳子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她手中接過了衣裳,輕而易舉展開后搭在了竹竿上。
“殿下。”阿妧還沒回頭,便知道來人是趙峋。
她彎起了唇角,笑盈盈的才要轉身時,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的手心,瞳孔驀地一縮。
顧不得禮數,阿妧抓住了趙峋的手掌仔細去看。只見他的掌心有一道傷痕,似是被刀劍所傷,貫穿整個掌心。
“殿下,您還說沒事”阿妧驀地紅了眼眶,淚珠說話就要掉下來。
很多關于戰場的可怕認知涌入了阿妧的腦海,她忍不住聯想,五殿下看上去一切安好,還會不會有別的傷。
“阿妧,別哭。”趙峋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只得笨拙的用另一只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是我練武時,不小心蹭到的。”
阿妧將信將疑的望著他,趙峋耐心給她解釋道:“若正是在戰場上刀劍無眼,我這只手就保不住”
他話音未落,阿妧急得直跺腳:“您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趙峋好聲好氣的道:“好,聽你的,不說了。”
等阿妧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對著五殿下使了性子。
她窘迫極了,幸而此時紀云益提著食盒進來,阿妧跑去幫他擺碟子。
午飯是三人一起用的,秉持著“食不言”的習慣,倒也不覺得尷尬。小半個時辰后,沈鐸掐著時辰來接人。
“你們路上小心些。”趙峋沒多說什么,讓他們先回去。
待兩人離開后,趙峋才讓紀云益派人暗中保護,萬不能出了差錯。
屋子里清靜下來,趙峋在書案前坐下,卻沒什么心思處置公務,目光透過敞開的窗子飄到了院子中。他起身,負手立在窗邊,似乎能嗅到夾雜著淡淡皂角香氣的清涼水汽。
那時他進來,看見阿妧在這間小院子里忙碌,頓時有了種家的感覺。
“殿下,已經安排好。”紀云益回來,見趙峋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揶揄道:“殿下,我看沈三公子對小阿妧也不錯,您就別冷著臉嚇他了……”
趙峋聞言,似笑非笑的望著紀云益。
“您看,雖說是沈三拱了您養的小白菜……”見自家殿下有要豎起眉毛的架勢,紀云益忙改口道:“嬌花、您親自呵護長大的嬌花”
趙峋擰著眉,嫌棄道:“沈三雖出自永寧侯府,卻也未見他有什么功績。”
紀云益心想他表兄嫁女兒時,也是一副誰都看不上的模樣,這種老父親心態他很懂。
“殿下,沈三也才十七,未來可期。”紀云益對沈鐸有些好感,“最要緊的是,他跟阿妧算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罷?”
趙峋眉頭緊鎖。
平心而論,阿妧配沈鐸,著實算高攀。沈鐸眼中小心翼翼的喜歡,趙峋看在眼中。永寧侯府家風很好,極少有納妾的行為,從沈鐸的祖父到父親再到兄長,還沒聽過納妾的事。
拋開偏見,趙峋也不得不承認,沈鐸是個不錯的人選。
“等日后您給阿妧封個鄉君、縣主之類的,不怕她以后被人看輕……”紀云益輕描淡寫的道。
若他能做成此事,必得是來日登上大寶之時。
趙峋眉梢挑起,卻沒有制止他。
只是想到阿妧的歸宿一事,他心中不免有些煩躁。
趙峋擺了擺手,道:“阿妧還小,且先放放。”
作者有話要說:狗子此時只是老父親心態,比真金還真感謝在2021041819:05:302021041922:37: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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