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沐行之就在心中嗤笑:怎么可能?他在天馬行空想些什么?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蘇青鸞不過是特立獨行一些,怎么可能會……

  “想什么呢?”蘇青鸞在沐行之面前伸手晃了晃。

  沐行之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笑道:“沒什么,只是青鸞你明明也不信神佛鬼怪,為什么卻這么驚訝我不信鬼神呢?”

  他曾經也信過,信神佛,信菩薩,信鬼怪。信有因果輪回,信惡有惡報。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該活的死了,該死的還活著。

  然后,沐行之就明白,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能夠為他主持公道的神佛,也沒有天降神仙幫他逃出火海。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蘇青鸞自然不知道沐行之所想,只在心中腹誹:我自然驚訝啊,我不信是因為從小接受無神主義的教育,但是很顯然沐行之不可能啊。

  當然,蘇青鸞肯定是不能說實話的,于是開始胡亂掰扯:“主要是都說有鬼神菩薩,我看過那么多神棍神婆說是能通靈,可是看來看去都是騙子——之前在我一個朋友家,還揭穿了一個騙子呢。”這句話倒是真的。

  “所以咯,”蘇青鸞聳聳肩,“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大家諱莫如深好像說得有鼻子有眼,但是細細追究下來沒有一個值得推敲,次數多了,自然就不信了唄。”

  說罷,她偷眼瞄了一眼沐行之。

  對方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倒也是不再追問下去。

  不過說起了在柳蕓娘家中那一次的“打假”經驗,蘇青鸞突然想起來,她之前想要問沐行之要的東西。

  “沐行之,之前你給我問診開的那張藥方,你還留著么?”

  聽到蘇青鸞這么一問,沐行之原本想要把肖像畫從畫板上取下來的動作微微一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蘇青鸞總是覺得,對方一瞬間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

  “怎么?”蘇青鸞也不是傻子,自然覺察到了沐行之一瞬間表現出來的不尋常,她站直身子看過來,“我問的有什么問題?”

  “不是,只是有些奇怪。”沐行之上下打量了一眼蘇青鸞,“看你的氣色應該是已經大好了,還要拿那藥方作甚?”

  蘇青鸞半真半假道:“你那個方子還挺藥到病除的,我想著拿回去萬一哪一天再病了,直接按照方子抓藥不就好了?”

  “胡鬧!”沐行之蹙眉低聲道,“那藥方又不是萬能,怎能隨便就抓來吃?”

  蘇青鸞聳聳肩:“我知道呀,所以下一次也是感冒……那個,傷風……”等等,這個時代的感冒到底是怎么說來著?她對中醫的事情兩眼一抹黑啊!

  沐行之看著她詞不達意,搖搖頭:“即便下一次你的癥狀相同,也不代表是同一種病癥。看上去都是發燒,咳嗽或者流涕疲乏,但是也分熱癥和寒癥,熱癥又分實寒和虛寒,熱癥又分……”

  “停停停,師傅別念了……”蘇青鸞已經徹底暈菜了,“總而言之,如果不診脈,不能隨意用那藥方?”

  沐行之點點頭:“即便是同一個人,每一次生病的原因皆是不盡相同。所以即便表面上癥狀一樣,也未必抓一樣的方子。”

  “哇~”蘇青鸞感嘆,“雖然你不坐堂行醫,不過真的不比那些坐堂大夫差啊!”蘇青鸞甚至聽說過很多坐堂大夫,用“驅邪”“放血”這種邪門的方法給人治病——當然,這種不入流的大夫自然不可能是回春堂的,不過竟然也不是沒人上門求醫!

  不用多說,就憑沐行之藥到病除,至少比那些二把刀郎中強得多。

  沐行之笑道:“久病自然成醫。”

  蘇青鸞本想說你那不良于行的樣子不是裝的么?可是她又想起了沐行之那過于蒼白的臉色和始終暖和不起來的指尖。

  這么想來,她重重嘆了口氣:“你也真是不容易。”

  “所以到底是誰?”沐行之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什么?”蘇青鸞沒反應過來。

  “藥方,你到底是為了什么要的?”沐行之的雙目看向蘇青鸞,仿佛能把她看穿,“如果不是有必要,你也不是會特意麻煩一句的人。”

  蘇青鸞心下一突,不服氣道:“我就是為了自己以防萬一不行么?”

  “明明碰了一點兒湯藥就像是喝毒藥一般,”沐行之冷哼一聲,“這樣的人竟然還會備著藥方?”

  蘇青鸞:……竟然無法反駁。

  反正她也并不是真正打算隱瞞什么,于是干脆實話實說:“我有一個朋友,之前在我病倒的時候照顧著我,然后就被過了病氣。我想著既然是我的病氣過到她,應該用一種藥方便沒問題吧?”

  其實蘇青鸞想的比她說的更簡單。她根本沒有想到“過的病氣一樣,所以抓一樣的藥”,而是“反正都是感冒,那么就像是在現代一樣,都開感冒藥不就好了?既然沐行之給她開的藥方是管用的,那么給柳蕓娘自然也一樣管用”。

  沐行之聞言卻是搖搖頭:“即便是同一種病癥,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所需要的藥材也會不盡相同,如果不是知道病患的體質,也是不能胡亂開藥方的。”

  蘇青鸞聞言點點頭:“原來如此。”既然這樣,她就還是等到明天去柳家,建議他們讓回春堂給柳蕓娘看看吧——目前為止除了沐行之,蘇青鸞覺得也就是回春堂的大夫稍微靠譜一些。

  第二天蘇青鸞去柳家的時候,發現柳家已經給蕓娘請過回春堂的大夫。

  “雖然又花了不少銀子,但是錢沒了可以賺,人沒了我們兩口子下半輩子還有什么指望?”柳生笑道。

  “藥抓了么?”蘇青鸞問。

  “藥方開了,還沒有抓,”席娘子看向蘇青鸞,“待會兒我去賣炊餅,直接就抓了,晚上給蕓娘煎藥喝。”

  蘇青鸞皺眉:“可是早點兒喝藥不是更好?不然我去抓藥回來吧?”

  “可是……”席娘子和柳生都有些猶豫。

  “蕓娘是我的朋友,為朋友跑個腿什么的不是理所應當么?”說著,蘇青鸞就拿著藥方朝藥鋪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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