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衡的腳步很快消失在前院，并沒有聽見熱鬧。
本就人高腿長，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就已經站在了后院門口，感覺到里頭傳來的靈氣運轉，指尖捏著藥盒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來回反復好幾次才終于深吸一口氣邁過圓形拱門。
扣扣。
敲門聲響了兩下，榻上的葉瀾睜開雙眸，眼底一抹亮光閃過，璀璨如新。
她滿意地感受了下體內的氣息，這才穿鞋走到門邊，拉動巨大的木門。
廂房門打開，外頭日光落進來，半邊被門外的少年擋住。
葉瀾抬眸望過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稚嫩的臉龐，不由一愣，“烏衡？”
門外少年一下抿著唇，似乎想壓抑什么，可臉上肌肉還是抖了兩下，半晌才應聲，“嗯。”
“好久不見。”故人重逢，葉瀾揚起一絲笑意，側身讓對方進屋。
烏衡又看了她一眼，這才低頭邁步進去，捏著盒子沉默坐在桌邊。
葉瀾看他一如往昔地寡言少語，連臉都沒有分毫變化，心中反倒生出幾分親切，像是在陌生環境里找到了熟悉的事物，于是她難得起了閑聊的心思。
“看起來，七年前你就突破了。”她坐在另一側桌邊，提起茶壺想給對方倒水。
只是她一動，烏衡立刻像身體條件反射一樣，搶先一步拿過水壺，倒滿一杯后摸了摸杯壁，確定溫度適宜才遞過去，放到她跟前。
做完這些，他才悶聲應道：“當時靈氣四溢，我回來就有了感應。”
其實修士的容貌狀態是可以調節的，尤其他已經邁過半金體，想要一副更加成熟穩重的面貌輕而易舉。
可這么多年，他一直堅持以少年的面目示人，就算出外談生意多次因外貌被看輕無視也毫不在意。
因為他怕葉瀾醒了認不出他來。
對面的葉瀾卻被他這一番行云流水的動作弄得發懵，隱隱覺察出幾分不對，“這幾年間，你時常來照顧我？”
這幾乎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烏衡不說話了。
他捏緊了盒子，好似這幾年生意場上的歷練都成了一場空，又回到了當初出仙山話都不會講的時候，不知該如何講述這幾年來自己的心情。
七年前，飛天渡發生劇變，全球火山接連爆發，仿佛陷入末日危機。
飛天渡被秘密封鎖，當他得知葉瀾正領著玄宗在外戰斗時，第一時間就想去幫忙，可卻被父親烏星杰攔下。
后來葉瀾被送到藥師門已經只剩下一縷殘魂，連軀體都不是自己的，渾身衣襟染血，生死未卜。
剛開始的半年里，他幾乎衣不解帶照顧著葉瀾，后來是窺探藥師門的人越來越多，再不有所作為恐怕要重蹈桃花島的覆轍，他才不得已作為少門主出外走動。
后來修為長進，他也逐漸獨當一面，為了避免外人對后院窺探的視線才逐漸減少了過來的次數。
這次峰會為時七天，原本他是不愿意離開藥師門這么久的，但應的是首腦的邀約，他才出席。
不過一接到消息，他就立刻趕回來了。
峰會什么的，跟眼前的人蘇醒比起來，不值一提。
見他不言不語，葉瀾無奈笑了下，“怎么還是這樣，出了仙山不說話是會交不到朋友的。”
作為師姐，她對烏衡還是有些同門情誼，說話也隨和些。
“……嗯。”烏衡點點頭，實際上是太過歡喜，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么，可還是很關心她的身體情況，于是抬頭掃了兩眼，繼而又頓了頓，“你，晉階了。”
出門前他才來探望過對方，并且把了脈，清楚葉瀾還停留在古武期。
這才醒來第二日，她就已經是半金體了，而且還是中階。
葉瀾沒瞞著他，簡單說了情況后道：“既然不妨礙修煉進度，明天我就下山了，外頭還有事情要處理。”
聽到她要走，烏衡愣了愣，又極快反應過來，“外面不安全，我跟你一起。”
一起？
葉瀾抬眸看他，“你不用處理門內的事情嗎？”
這藥師門看起來規模不小，日常應該事務也不少。
烏衡卻是搖頭，臉不紅氣不喘道：“有爺爺跟父親在，用不上我。”
他頂著一張少年的臉，性格沉默帶著點憂郁氣質，說這話時就像一個不被重視的小孩。
葉瀾輕嘆了口氣，對于烏家家務事也不好插手，只能點頭答應：“嗯，那你跟我走一趟。”
聞言，烏衡一下高興起來，漆黑的眼睛像小狗一樣亮晶晶，用力點頭，“好，我現在就去準備。”
說完，起身興匆匆就走了。
葉瀾看他風風火火的模樣，不禁搖頭。
還真是個孩子。
夜里，烏行梟也回來了，同烏星杰一起設宴款待她。
席間，說起山下的情況，烏行梟捋著胡子道：“讓阿衡跟葉族長一道也好。如今修士遍地走，各地法律又松散漸漸失去了管轄力度，世道并不太平，葉族長一個人上路也不安全。”
他說了幾件山下修士作亂的案子，眉宇間帶著幾分倦色。
因為法律對修士的約束力微乎其微，所以現在當地官方采取與門派合作的方式一起管理罪犯。
顯然這七年來情況并沒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烏星杰拍著老爺子肩膀寬慰，自己也多喝了幾杯，嘴上沒把門道：“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不比以前，修士頭頂沒有一個強手震懾著自然就亂了。”
話音落下，烏衡面色一沉，抬手就搭住了父親肩膀，“爸，你喝醉了，我讓人先送你去休息吧。”
說著讓傭人把人帶下去。
烏行梟反應過來，一時尷尬，沖著葉瀾拱手賠罪，“葉族長，星杰莽撞，希望您別見怪。”
眾所周知，以前震懾古武者的，統領一方平衡跟安寧的就是玄宗，而葉瀾作為新一代領袖更是傳奇人物，成為所有古武者心目中的一把尺子。
當年她爆體而亡那會兒也生出了許多亂子，這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可惜現如今七年光陰過去，葉瀾的修為已經算不上佼佼者，放在普通都市里估計都打不過，更別提什么重回巔峰了。
“沒關系，烏門主說的是事實。”葉瀾倒沒多大反應，只是動筷子時隨意說了句，“不過情況很快就會好轉的。”
“是是，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再怎么說有靈氣修煉都是好事。”烏行梟連連點頭把話圓回來，也沒怎么仔細去聽她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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