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又帶人回家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開，吃過晚飯，好些村民就散步到柳家看熱鬧。
大柳氏也發愁。
“閨女，你怎么出去一次就撿個人回來啊！”大柳氏將柳穗拉到一旁，偷偷問道。
這家里頭的房子都不夠用了！
桃花正帶著周秀參觀院子，和村里人打招呼，周秀個人在人群中很顯眼，再一聽說她還是個女先生，村民們看著她又驚奇又敬畏。
柳穗解釋道：“放心吧娘，這是最后一次了，我讓周秀和盼兒一起住到女醫館那邊去。”
“兩個姑娘家倒是還好，那個怎么辦？”大柳氏朝著坐在角落里摳腳的乞丐男努了努嘴，神色十分嫌棄：“這人比老二還埋汰！”
柳穗也覺得辣眼睛，快速挪回視線：“他腦子有點問題，暫時住在咱家。”
“咱家哪里還有地方給他住？”大柳氏不太樂意。
家里頭給幾個小子都快長大了，一人一間房少不了，還有李大河夫婦的，都快要住不過來了。
柳穗想了想，說道：“咱家灶房挺大的，先讓他在那睡，過幾天我和舅舅商量一下，把女子學堂建起來，到時候讓他去看門去。”
坐在地上摳腳的乞丐動作一頓，又旁若無人繼續。
大柳氏聽到這話，反而更加憂愁了。
“穗穗，咱真的要開什么學堂？”
柳穗看了一眼周秀的方向：“這先生都請回來了，還能有假啊娘。”
大柳氏不太開心：“你說你攬那么多事情在身上做什么？整天忙這忙那的，我和小妮子都多久沒有好好和你說說話了！再說了，你身上那點銀子全都折騰完了，以后怎么辦？總得給小妮子留點嫁妝啊！”
柳穗笑起來：“娘你放心，這女子學堂就是我給小妮子留的嫁妝。”
以后學堂里的女子都是小妮子的師姐師妹，會是她最堅強的后盾，就算是有一天她倒下了，不在了，還有無數的人會支撐著小妮子走下去。
大柳氏不明白柳穗這么折騰到底是為什么，但是既然是她已經定下的事情，就沒有反悔的余地。
“三娘！三娘！”院子外頭有人笑著擠進來：“我聽說你家招收女學生？你覺得我閨女怎么樣？”
來人大約五十來歲，個頭矮小，一雙眼睛十分精明，身后還拽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看兩個人的年紀，完全看不出是父女，倒像是爺孫。
那小姑娘一聲不吭，不停地掙扎，試圖掙脫男人的桎梏，結果男人煩了，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小賠錢貨！給老子安分點！”
“誒！王老頭，你怎么打人呢！”旁邊的村民看不過眼，說道：“你這是親閨女嗎？打的這么狠？”
“要你管！”王老頭全然不顧周圍的人的視線，只盯著柳穗：“三娘，你看我這閨女怎么樣？你收不收？”
柳穗自他打人那一下，對他就沒有了好臉色。
她走到女孩子面前，蹲下身，目光和女孩子齊平，問道：“你想讀書嗎？”
小女孩神色戒備，一張臉已經腫了，卻一聲不吭。
旁邊熟悉的嬸子嘆道：“三娘，這王小草是個啞巴，她咋讀書啊！”
大柳氏也已經擠到了人群里，聞言直接去拽王老頭：“王老頭，你打量我家穗穗好欺負呢？帶個啞巴過來做什么？看我們穗穗笑話？”
大柳氏力氣大的很，王老頭即使是個男人，都沒有辦法掙脫她的手，場面一度十分搞笑。
滿院子的村民們都笑起來了。
柳穗無奈的搖頭，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小丫頭的腦袋，再次問道：“你愿意讀書嗎？”
這次她故意放慢了語速，保證面前的小姑娘能夠看清自己的嘴型。
王小草眼神閃過一絲迷茫。
但是，她從柳穗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嘗過的溫暖。
從她出生開始，面對的就是家人的嫌棄和拳頭，她能夠活這么大，完全是因為她命硬。
吃剩菜剩飯，挖野草，吃蟲子，搶別人……
她不是個乖孩子，也從來乜有得到過任何人的暖意。
唯獨柳穗。
王小草不知道讀書是什么，但是此刻，卻有種不顧一切的沖動。
她點了點頭。
柳穗笑起來，夸道：“好孩子。”
她牽著王小草的手，將她帶到了周秀的身邊，交給她。
“這是你的第一個女學生，保護好她。”
周秀看著王小草臉上的臟污，枯瘦的手指，伸手握住，然后用力點頭。
那邊王老頭看到閨女被帶走了，頓時嚎起來。
“柳三娘！你這是收了她，是不是？”
柳穗點頭：“是。”
王老頭高興的大笑：“好好！那給我銀子！給我銀子！”
他朝著柳穗伸手，大約是因為銀子的驅使，竟然掙脫了大柳氏。
眼看著那雙臟兮兮的手就要抓到柳穗，旁邊已經在抓腳的乞丐一個飛身跳過來，一腳將王老頭踹了出去。
王老頭摔在墻上，緩緩滑落。
整個院子忽然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乞丐，目光不可置信。
周秀看了看對方的身影，垂下頭嘖了一聲。
“這人是誰啊？這么厲害！”
“是三娘帶回來的，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這是武師傅嗎？太颯了！我得讓我娃跟他學！”
……
武師傅？
柳穗耳尖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了主意。
這世道養個人多難啊，這乞丐光當門衛還是有點大材小用了！干脆兩個學堂的武師傅都一肩挑吧!
“哎喲！殺人了！”王老頭揉著老腰從地方爬起來，一邊哀嚎，一邊罵道：“柳三娘，你說話不算數！你不給銀子就把我閨女還給我！”
“我怎么說話不算數了？”柳穗挑了挑下巴，神色微冷。
王老頭喊道：“外頭都說，把女兒送到你這里的女學堂，你就出錢買了她們，給高價！今日我特意把閨女送過來，不僅沒有銀子，還挨了一頓揍！”
他跛著腳罵道：“我要告訴外人你的真面目，你這個滿嘴謊話的小娘皮！”
柳穗挑了挑眉，給乞丐一個眼神。
乞丐立刻朝著王老頭走過去。
王老頭頓時呆住，不停后退，滿臉驚恐：“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好了。停手吧。”眼看著人已經被嚇得不行了，柳穗喊住了乞丐。
王老頭哆哆嗦嗦的站直了身體。
“你是從哪里聽來的，我這女學堂是買學生的？”柳穗走到乞丐身前，神色嚴肅問道。
放出這種風聲的人，擺明了是想要毀了她們學堂的名聲！
王老頭慘白著臉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剛剛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可憐。
柳穗也不想為難他，嘆了聲氣。
看來還得她自己去查。
王老頭卻看向自己的閨女，喝道：“王小草，你還站在那里做什么？人家不想買你，你還不快給我滾過來！”
柳穗頓住腳，看向王小草。
這倒是個問題，如果家長不同意，她這里也不好強留學生。
王小草看著過去張揚舞爪的父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安靜看著她的柳穗，搖了搖頭，縮回了周秀的身后。
這是想要留下來了。
柳穗挑眉，臉上流露出一點笑意，轉向王老頭：“你閨女想要留在我們學堂讀書，就讓她留下來吧。”
王老頭臉色一陣扭曲，而后咬牙道：“不行，這賤蹄子必須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再被你賣一次嗎？”有知道他底細的村民吐了一口口水，罵道：“三娘，這王老頭不是什么好人，他婆娘先后給他生了四個閨女，全都被他賣了，這王小草他也沒有管過死活，留著這小姑娘在家照顧他家那寶貝疙瘩兒子的，現在兒子大了，就想著把小草賣了換銀子呢！”
柳穗眼神一沉。
這哪里是生養閨女，簡直就和養畜生沒有區別。
“要你多管閑事！”王老頭沖著講話的村民罵了一聲，然后轉頭看著柳穗說道：“我帶我自己的閨女回家，這你總不能管吧？”
不等柳穗說話，拖著還疼的腿小心翼翼朝著王小草的方向走過去。
“過來！”
他朝著王小草伸出手。
擋在王小草身前的周秀忽然捏住他的手腕，將他甩出去。
“不行，我的學生，我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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