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單獨坐在最高處,喝了杯果酒。
她的眼神有些諱莫如深。
“娘娘。”老嬤嬤走到她身后,低聲道,“方側妃方才在后院賞花,滑了一跤,下身出血了。”
皇后倏然皺眉:“只是摔了?”
她是后宮女子,深知后宮有多少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哪個后宮女子手上沒有人命,尤其是尚未出世的孩子,整個宮里不知道死了多少。
她第一反應就是,方側妃被人算計了。
“方側妃自己說,就是不小心滑了。”老嬤嬤輕聲道,“老奴己經做主請了最好的御醫前來,沒有驚擾其他人。”
皇后正要開口。
抬頭就看到,皇上回來了,在皇上身后五六步,是國公夫人,二人中間還隔著高公公。
皇上首接在皇后身邊坐下。
國公夫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后站起身來:“皇上,臣妾忽然有些頭疼,先回坤寧宮了。”
皇上轉頭,目光中帶著關切:“要不要緊?”
“應該是夜里著涼了。”皇后福了福身,“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后離席后,皇上略坐了一刻鐘,也起身離開了。
賞花宴己經到了尾聲,這時,忽然有人說道:“方側妃好似摔了一跤,也不知情況如何,不如咱們去看看。”
一群貴婦起身,太子妃領路,朝東宮后面走去。
云初也站起了身,她正想找個機會去后院,會一會謝娉,機會就來了。
東宮的側妃住在偏殿,庶妃的住處還在后面一些,與侍妾住在一個小一些殿內。
眾人進去探望方側妃之時,云初腳步一轉,繞過宮墻,去了后頭。
后面的宮殿規制略小一些,但也有主殿偏殿之分,謝娉就住在偏殿之中,她如今名叫吳玲瓏,都叫她吳庶妃。
她的手臂被老虎撕下一大塊肉,咬到了骨頭,雖然得到了最好的醫治,但這條手臂還是半廢了,連一杯茶都拿不起來。
但她并不覺得有什么,因為一條手臂,就換了身份,成了太子庶妃,沒什么可心疼的。
等到太子登基成了皇上,她作為太子的救命恩人,至少,能位列西妃之一……
謝娉正準備轉身進去。
忽然,余光看到一個人站在偏殿外頭。
她的瞳仁猛地緊縮,下意識就想擋住自己的臉。
但還是晚了一步,她看到了云初臉上的驚愕:“娉兒?”
“母、平西王妃!”謝娉知道躲起來己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只得走過來,聲音略微帶著顫抖,“我、我現在不是謝娉了……”
云初滿眸震驚:“那天從皇陵回京后,我特意安排人去皇陵給你送些東西,可是他們說你失蹤了,過了幾天,又傳回消息,說你死了……娉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東宮,發生了何事?”
“我、我……”
謝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曾經,她用盡手段成了安靖王的正妃。
如今,她再一次用手段成為太子的庶妃。
本來她并不覺得有什么。
可是一看到母親,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壞事做盡的惡人。
謝娉一把抓住云初的手,懇求道:“母親,我最后一次喚你母親,求求母親別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我會死,我真的會死的……”
云初緩聲問道:“那個代替你死去的人,是誰?”
謝娉咬著唇不說話。
云初繼續問:“她是意外死亡,還是死在你手上了?”
“她、她染上了惡疾……”謝娉低頭,“她本來就死了,我只不過是利用了一下她的尸體……母親,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沒辦法才選了這樣一條路,求母親給我一條生路!”
“好,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云初盯著她,“但,見過你的人,并非只有我一個,你小心些吧。”
她說完,拍了拍謝娉的肩膀,轉身走了。
謝娉仿佛虛脫了一般靠著宮墻。
她曾是安靖王妃,確實很多人見過她,但,只是見過僅僅一次或者兩次而己。
那時候的她每每和皇室之人見面,都是盛裝打扮,一頭朱釵,那時候她還有少女的嬌憨,臉上還有肉。
但現在的她,一身素衣不說,臉頰瘦的凹陷下去,少女的風姿早就沒了,只有長時間和她生活過的人,才可能認得出她來。
但她和謝家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了。
只要母親不說出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太子的吳庶妃,是曾經的安靖王妃。
時間一晃到了六月,云家下一輩的嫡長女云知的滿月酒辦完之后,云思麟就要離京去西疆了。
與此同時,八皇子義王,也將由云思麟護送前去封地就封。
云初和楚翊,帶著兩個孩子前去護送。
八皇子今年才九歲,比云初矮一些,雖然己經被封王了,但絲毫沒有身為王爺該有的氣場。
林氏有些發愁的摸著八皇子的頭發:“天高路遠,山水迢迢,哎……孝昌那地方窮,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寫信回京,別委屈自己。”
八皇子拱手:“多謝舅母。”
云初開口道:“我常常能入宮陪姑姑說話解悶,別太惦記你母妃。”
八皇子看向皇宮的方向,默默地嘆了口氣。
本來父皇允許母妃出宮為他送行,但母妃拒絕了,他知道,母妃不喜歡這樣的場面。
他多希望自己是個女孩,這樣就能永遠陪著母妃了。
可他是皇子,是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皇子,他只有離開,母親才不會陷入奪嫡的旋渦。
這是他們母子能走的最好的一條路。
“云澤,不需要再蟄伏了。”云思麟看著自己的長子,“我留了一千精兵暗衛在京城,若需要,隨時可用。”
云澤明白這話的內在涵義,鄭重點頭:“爹,我都記下了。”
云思麟的目光落在楚翊身上:“我們云家將初兒完完整整交在你手上,無論發生任何事,希望你能護好初兒,至于瑜哥兒和長笙,他們是你的血脈,相信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怎么做。”
“岳父大人放心,我都明白。”楚翊道,“在這個位置上,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會面臨什么,被動的反擊只會讓我落到被動的位置,我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從他生出那樣的念頭之后,就己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絕不會讓云初,讓兩個孩子,以及云家,落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眾人說了會兒話,就此告別。
云初正要上馬車,忽然,楚翊面色一沉:“暗處有人!”
他話音一落,秋桐才察覺到確實是有人躲在官道邊上的一棵樹后。
她踮腳飛過去,從樹后抓出一個人來。
云初眸子一瞇。
是謝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