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焦急的目光之中,陸二低下了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已經、已經簽訂了文書。”
說完,他緩緩打開了自己的背囊,把里面蓋著謝不屈印章的文書和那身嶄新的衣裳拿了出來。
他沒有勇氣抬起頭,更加無法直視盧婉婉那雙黝黑發亮的眸子,他知道,那雙眼睛在等著他的解釋。
作為陪他去考試的人,母親見證了他被麒麟書院山長為難,恐怕也因此,對他棄梧桐擇麒麟的選擇格外擔憂和不解。
可……他真的不想再給家里添麻煩了……陸二握緊了拳頭,低垂著的眼中劃過堅定。
這下盧婉婉徹底明白此事恐怕再無轉圜余地了,想到麒麟書院一貫的做派,她不由得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可面上卻強撐著冷靜安撫他。
“罷了,既然這是你做出的決定……”
“罷了什么罷了!”陸三再也忍不住,竟是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作為家中唯二知道麒麟書院真面目的人,他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文書簽訂了又如何!咱們現在就去找那勞什子山長!就說你沒跟家里人商量做出的決定不算數!”
說完,他竟是真的怒氣沖沖朝外走去。
陸二驚了一驚,連忙去攔,盧婉婉額頭的青筋也跳了跳。
她從前就覺得,陸二陸三兩兄弟之間,陸三這個小的反而更像哥哥,尤其在此刻,他骨子里的執拗就顯示了出來。
“小三!文書已經簽訂,只要書院沒有過錯,我是決計不能反悔的!”
陸二攔在他的面前,雖然面對他有些氣短,卻攔著不讓。
陸三更加生氣,伸手就要推開他:“你讓開!我就不信了!你尚未及冠還是個小孩,不跟家里商量做出的決定,咱們想要反悔他那個破麒麟書院還能攔著不成?”
陸三平時缺少教導導致的的局限就在此刻暴露無遺。
陸二的頭有些隱隱抽痛,原本溫和的性子此刻卻有些焦躁,被掌控被不尊重的煩躁、隱隱的后悔與頭一次生出的叛逆摻雜在一起,令他的聲音有些冷。
“小三!你別鬧了!”
他一把推開他,雙眸赤紅,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導致聲線都開始微微顫抖。
“咱們大周的律法在這,但凡是簽訂了的文書,都是有大周律法保護的,不是你胡攪蠻纏就可以改變的!”
院子足足靜默了一炷香的時間,陸三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
他呆滯的雙眼緩緩流露出諷刺,旋即措不及防地噗嗤一笑:“你說、我胡攪蠻纏?”
陸二身子一顫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無盡的懊悔將他吞噬,他慌忙擺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三卻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嘴角的弧度越扯越高,明明在放肆大笑,卻硬生生刺痛了陸二的雙眼。
“哈哈哈!我胡攪蠻纏?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個文盲,不懂律法,只會給你添亂?”
笑著笑著,他的眼眶紅了起來。
他猛然睜開雙眼,惡狠狠地瞪著陸二,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讓眼淚流下來。
“陸二!我就是胡攪蠻纏!我這輩子沒讀過書,不認識字!我不像你,從小讀圣賢書,就連大周律法都張口就來!”
“我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在大周,我甚至連我活在哪朝哪代都會忘記!我是胡攪蠻纏,什么都不懂!”
“但我只知道一樣!我不會明明知道那破書院是個火坑!還眼睜睜看著我兄弟跳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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