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沒說話,只默默低下頭,沉重地搖了搖。
身后未完全關上的院門再一次被人推開,陸三拎著陸大臨出門時抱著的另外一把砍刀走了進來,臉色同樣不算好。
“我聽到消息就往回趕,直接去了地里幫大哥收種,我倆已經盡力在收了,可那玩意來得太快……唉!”
陸三沒說下去,可話中之意卻人盡皆知。
楚書蘭聞言,身子一晃,差點栽下去,還是周蔓兒眼疾手快下意識扶了一把才穩住。
“蘭娘你小心些!你現在身子經不起折騰,這些事你都別跟著操心,萬事有娘,也有我呢!”
陸大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開口安撫。
楚書蘭卻是一臉的交心憂慮,臉色慘白,眸中含著淚:“大郎,你、你都沒有收多少,那、那我爹娘……我爹娘……”
陸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楚老爹楚老娘那老胳膊老腿,他的臉上也展露出憂慮與為難。
“蘭娘,你先別多想,我、我一會跑一趟,說不準岳父岳母早有準備呢!”
話雖如此,可這其中的安撫意味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哪怕是陸大自己都說的心虛,畢竟這蝗蟲來得突然,楚老爹楚老娘又上了年紀腿腳不麻利。
他和陸三兩個身強力壯的,第一時間跑去地里都沒能把種子收回來多少,更別提他們老兩口了。
可即便心中再多憂慮,看著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也只好放柔了聲音安撫起來。
“蘭娘,你別著急,萬事有我,大不了、大不了明年去市集上買種子的時候,咱們給岳父岳母也捎上些,總歸不會讓他們餓肚子。”
話落,他又突然想起盧婉婉這個“當家人”的存在,想到自己單方面許下承諾,他又有些臉熱,偷偷瞄了一眼盧婉婉的臉色。
盧婉婉卻沒功夫在意這一點小利小惠,先不說她自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親家公親家母活生生餓死不管,就說她現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不遠處嗡嗡作響,在太陽村的地里禍害著,不久之后就要飛往杏花村的蝗蟲上了。
“小三。”
她的神色有幾分嚴肅:“你去杏花村走一趟,地里頭哪家哪戶地里頭沒有年輕人,只剩老人家干活的,你去幫襯一把,等到蝗蟲消停了,你去學堂把小四接回來,估計學堂也要亂了。”
雖說平常陸三愛跟她貧嘴了些,可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輕重緩急,鄭重地點點頭就去了。
陸大見狀,簡單安撫了兩句妻子,便也跟著跑出去了。
兩人都是村子里頂頂出名的大高個,從前只有陸大一個人還算強壯,經過這么多月的調養,尤其是經歷過斷腿一遭,陸三也愈發注意身體鍛煉。
如今兩人一身漂亮的肌肉線條,跑起來兩條大長腿被褲子緊緊扎住,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不一會就跑沒了人影。
陸大一走,楚書蘭又沒了依靠,小聲哭咽著坐回了椅子。
盧婉婉沒安慰,目光落在院門外偶爾跑過去的村民身上,有的是像張寡婦這樣的著急回家看看情況的外嫁女,有的是像陸大陸三一樣跑去鄰村幫忙的人,也有人親戚在隔壁村,想著幫忙挽救一些日后也好救濟自己。
沒有人說話,除了粗重的喘息,只余令人心悸的壓抑。
這一晚,注定是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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