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小說網 > 錦衣長安 > 第四百二十一回 置之死地
  余慶“啊”的叫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卻頗為尖利,透著驚惶。

  被余慶撞上的那人則“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在懷里的白菜也撲通撲通的滾了一地,菜葉子散開來,落得到處都是。

  被撞到在地的伙計蒙了一瞬,低著頭連連告罪,根本沒看清楚撞他的人是誰,他告了半天罪,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他一個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的攏著地上的白菜。

  送菜的伙計們亦是一陣驚呼,趕忙蹲下身來,幫著一起收拾滾得四散的白菜。

  余慶眼看著那黃玉滾遠了,不禁心神大亂。

  他不管不顧的,踩著散落滿地的白菜葉子便追了過去,誰料突生變故,遠處有人蹲下來,于混亂中伸出手飛快的撿起了那塊黃玉。

  他心神大亂,步子踉蹌的更加厲害了。

  那可是他逃出生天的自保利器啊,怎么能把命脈都落在了旁人的手里啊。

  地上的白菜是新摘的,葉子上還沾著露水,鮮嫩的很,一踩便是滿鞋底子的汁液,他腳下一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姚杳嘆息著,不動聲色的走過余慶身邊時,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幫他穩住了身形,只低低的說了兩個字:“別慌。”

  余慶這下穩住了心神,白著臉一動都不敢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黃玉被拿走的方向,壓低了聲音驚惶道:“被拿走了。”

  “今日過來,不就是讓人拿走的嗎?”姚杳不以為意的低語,越過了余慶身邊。

  余慶張了張嘴想要爭辯兩句,最終在姚杳冰冷無情,威脅之意昭然若揭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他縮著脖頸,默不作聲的往后頭退去,盡量自己降低存在感。

  撿走黃玉的人與送菜的伙計打扮無異,只是身材偏瘦,看起來不如其他幾個伙計見狀,而臉上也絲毫不見唯唯諾諾的神情,眉宇間反倒有常年習武之人的凌厲之色。

  他飛快的將黃玉收到袖中,那雙手骨節分明,指甲也修剪的整齊干凈,抓握東西時迅速而有力,絲毫不見綿軟,分明是一雙習武之人才有的手。

  姚杳站著沒動,直到撿了黃玉的那伙計正不動聲色的角門處挪動腳步,她便也不著痕跡的跟了過去。

  送菜的伙計們動作很快,不過片刻功夫,滿滿三四車的肉菜都送進了倉房中。

  時氣漸暖,倉房里放了大塊大塊的冰,用來延長這些肉菜的儲存時間。

  大部分伙計搬完菜,都出從角門魚貫而出,只留下幾個面容憨厚老實的伙計,打掃滿地的菜葉子。

  那名撿了黃玉的伙計混在人群中,斂盡了那轉瞬即逝的鋒利目光,低眉順眼的跟著伙計們往外走,看起來毫不打眼。

  韓長暮站在明遠樓的三樓,憑窗遠眺,看到方才的那一幕,再看到姚杳也跟著出了角門,他朝孟歲隔招了招手:“跟過去。”

  貢院的角門外頭,是一條偏僻的小巷,小巷深幽狹窄,只容一駕馬車駛入。

  蔡老大坐在最前頭的那駕馬車上,而送菜的那幾輛車跟在后頭,從小巷中駛過,伙計們都懶散的坐在車上,春風一吹,那身熱汗頓時消散。

  姚杳的身影也如一縷春風,悄無聲息又不遠不近的綴在車隊的后頭。

  走了幾步,她耳廓微動,轉頭便見孟歲隔也追了過來。

  她秀眉微挑,盯了孟歲隔一眼,沒有說話。

  孟歲隔心里打了個突,悻悻道:“大人不放心,讓我給你幫個忙。”

  姚杳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

  看到姚杳這樣,孟歲隔后悔了,有點越描越黑的挫敗感,早知道就不說話了。

  送菜車慢慢駛出了小巷,拐過彎去,轉到了一個照不到陽光的拐彎處。

  省試期間,貢院四周的街巷下了凈街令,除了持有內衛司簽發的通行文書之人,不許其他任何行人車馬駛過,連個擺攤兒的都沒有。

  樹影婆娑,春日綿長,安靜無人的街巷中,兩道人影追逐著車隊而去。

  街巷里靜謐無聲,送菜的車雖然遠去了,但車輪碾過石板路,那聲音還是格外的清晰。

  可車隊轉過彎去后,車輪的聲音似乎在一瞬間便停了下來。

  整條街巷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錚錚兩聲,短促而尖利,劃過晴空,連迤邐在地的暗影,都跟著顫顫巍巍的晃了晃。

  似乎有兩道寒寂的劍芒在暗影中一閃而過,隨即一個人影躍上坊墻,悄然而走。

  姚杳和孟歲隔對視了一眼,不祥之感漫過心間,二人飛身而走,朝著車隊追了過去。

  二人轉過彎去,只見送菜車停在拐彎處,蔡老大和送菜的伙計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地上除了這些一動不動的人,沒有別的臟污,更沒有血跡。

  孟歲隔臉色陰沉,留下一句傳信給大人,身形一動,衣袂劃過碧藍晴空,身影轉瞬消失在了空寂的街巷。

  和緩的風穿過樹冠,發出細細的窸窣聲,搖曳的樹影下,滿地的人一動不動,只有胸膛微弱的一起一伏。

  “啾”的一聲,一枚響箭在半空中炸開,發出尖利的鳴響,一股緋紅色的煙霧隨之翻滾,湛藍澄澈的碧空被染上了一抹紅。

  這是內衛司專用的響箭,一旦放出,便意味著形勢緊急。

  韓長暮站在明遠樓的三樓,看到映在玻璃窗上的那抹紅,正是送菜車隊離開的方向。

  他臉色一寒,如籠秋霜,點了何振福和十名內衛,從角門追了出去。

  何振福也看到了那枚在半空中綻放的響箭,只一眼他便心驚肉跳。

  他知道追著車隊出去的是姚杳和孟歲隔二人,若這二人聯起手來,居然需要求救,那這送菜車隊里是藏了什么樣驚世駭俗的高手。

  他會不會打不過?

  會不會不但打不過,還跑不了?

  他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跟著韓長暮趕到了響箭炸開之地。

  他看了一眼,腳步急急頓住,臉色大變,心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幾乎要躍出腔子,已經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樹冠深處傳來悠長的簌簌聲,襯得這條街巷愈發靜謐。

  在這條背陰的街巷中,春日里的暖陽浸潤了微微的冷意,淡白的日光流轉騰挪,落在密密匝匝的葉片上,篩了滿地晦暗不明的光影。

  陰沉沉的光影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人,暗影落在臉上,白的無血,黑的死寂。

  韓長暮倒抽了一口冷氣,厲聲吩咐道:“仔細搜查。”

  內衛們應聲四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

  韓長暮往前一步,一眼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一個人,他的身子重重的晃了晃,再維持不住一貫冷薄的神情,繞過送菜車,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大人,大人。”何振福也看到了那個人,不禁滿口發苦,緊跟著韓長暮跑到近前。

  韓長暮伸出去的手抖了抖,在那人的衣領上一觸即離。

  他沉下一口氣,紅了眼眶,轉過頭去,冷聲吩咐道:“何總旗,你來。”

  何振福的嘴唇發干,心跳如鼓,手顫顫巍巍的伸過去,卻始終不敢觸碰那人的身子。

  他看的分明,這人身量纖細,雖然一身男裝,但卻比男子略矮一些,即便趴在地上看不清臉龐,但能穿一身內衛官服,卻又像極了女子的,貢院里,只有一個人而已。

  可即便他心里已經有了數,但還是不敢去看。

  他抬眼看了看韓長暮,在心里哀嘆。

  畢竟是共事了這么久的,情誼非比尋常。

  他再度伸出手,即將碰到那人的肩頭時,韓長暮卻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推開了他。

  他愣了一下,垂頭退到了一旁。

  韓長暮深深抽了一口氣,扣住那人的肩頭,緩慢的翻了過來。

  何振福洋洋灑灑的光落在韓長暮的手上,斑駁的影晃個不停。

  “阿杳,阿杳,阿杳。”韓長暮緊緊抱住那人,摸了滿手黏糊糊的血,忍痛連聲喊著。

  懷中那人滿臉血污,但卻掩蓋不住慘白的臉色和熟悉的眉眼,正是雙目緊閉的姚杳。

  她整個人軟塌塌的靠在韓長暮的懷中,頭頸往后仰著,胸口沒有起伏,也察覺不到氣息。

  何振福看的眼眶發澀,心里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寒氣。

  他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身邊也有交好親近的內衛以身殉職,但都沒有這次的令他震驚和難以接受。

  或許,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子。

  韓長暮在肝膽俱裂的震驚中平靜下來,察覺到懷中之人雖然探不出氣息,胸口的起伏也察覺不到,但身子卻一直是溫熱柔軟的。

  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抖著手放在姚杳的脖頸一側試了試,隨即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抱著姚杳起身,穩穩當當的舉步往前走,冷聲吩咐何振福:“將所有的人和物,不論死活,都帶回貢院。”他頓了頓,又道:“再安排人去找孟歲隔的下落。”

  何振福這才反應過來,這滿地的人里,除了送菜的伙計和蔡老板,就只有姚杳一個外人,孟歲隔卻不知道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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