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在地里干活兒,早早聽見了風聲,忙跑回家給妹妹報信兒。
蘇月聽她哥說蘇半夏拎著菜刀來找她,心下后悔不止。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那些人以訛傳訛,把她的原話傳得沒了開始的模樣,
她開始明明只說的“看見蘇立夏和顧知青倆人一起在村頭說話”。
“哥,咋辦呀?”蘇月哭哭啼啼道。
蘇星也沒好氣兒,“咋辦,你傳閑話的時候咋就沒想想咋辦?”
“可我真看見了呀!”
“看見歸看見,你那么一說,就是說他們倆人不清不楚的意思。”
“我……”
“蘇月——”蘇半夏在外邊叫門,菜刀磕在門板上“咔噠”直響。。
蘇月聽見聲音,躲在蘇星身后,任蘇星怎么扒拉也不肯出來。
無奈,蘇星只能自己去開門。
“妹子……”蘇星一臉諂笑。
蘇半夏沒有理會他,直直盯著躲在蘇星背后的蘇月。
“敢做不敢當啊?當初造謠時候的精氣神兒呢?”
蘇半夏面無表情,讓蘇星看到了當初與他爸談交易時的她,冷靜又胸有成竹,不知道她到底出什么招兒。
蘇月抹著眼淚,“你說什么?我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說是張婷婷誣陷你了?啊——婷婷?”蘇半夏太高聲音問著外面人群里的張婷婷。
張婷婷和蘇月是同班同學,平時就總在一起說小話,但從沒有人像蘇半夏這樣一個一個問到底的。
張婷婷被她媽瞪了一眼,撇撇嘴,“就是蘇月告訴我的,蘇月說她瞧見你和顧知青在村口小樹林膩歪!”
“你胡說!我明明只說看見他們在一塊兒了!”蘇月脫口而出。
“哦,你看見了。”蘇半夏的菜刀一下一下磕在門板上,留下細小的印子。
“我……我說的是實話,你敢說你沒有跟顧知青走在一塊兒?”蘇月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就是看見了。
“走在一塊兒就有一腿了?全村人也不見得只跟自己家人走在一塊兒吧,你趕個集還跟陌生人搭一趟牛車呢,你咋不嫁給那趕車的。”蘇半夏嗤笑道。
看見,和看見之后造謠或引導別人瞎想是兩碼事。
“哎呀,蘇家大丫頭,你也別太得理不饒人了,這二奎閨女也就是說了一句看見的事兒嘛,你這又拎刀又踹門的。”說話的是生產隊長李有根,一副和稀泥的樣子。
對于這李有根,她早就看不順眼了。
“是嗎大隊長?那哪天我要看見翠翠跟個陌生人走一塊兒,我也能說一嘴唄!”翠翠是李有根的閨女,平時就仗著自己爹是生產隊長眼高于頂,甚至還搞過小團體欺負性格內向的學生。
“你敢胡說我撕了你的嘴!”李翠翠罵道。
“哦,你也受不了啊?你爹說只是說說又沒干啥”,轉頭又朝向蘇月,“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現在趕緊給我道歉,說你造謠。要么,我可管不住我自己的手了,傷到你哪兒我可保證不了。”
蘇半夏手里的菜刀反射著太陽光閃到蘇月的臉上,本來就蒼白的臉開始發青。
“這也不算造謠吧,她沒跟顧知青走一塊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蘇月確實有點故意的。”
“那還是走一塊了呀。”
人群中竊竊私語不斷,蘇半夏皺了皺眉,她對于男女關系上看得并不重,哪怕不嫁人她也沒什么。
但是這種惡劣性質的造謠,她受不了。
“可別胡說了,那天顧知青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兒,蘇家大丫頭去鎮上了,倆人因為救我閨女才一道兒的。”巧雙娘爽利的聲音從外圍響起。
“啥?國安家的,你知道?”邊上有人問。
“我閨女中暑暈倒了,正讓從鎮上回家的蘇家大丫頭瞧見,正不知道咋辦呢,又碰上回家的顧知青,這才有功夫去地里叫我家老頭兒和建國。”巧雙娘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在場人不少都信了。
“跟你看見了似的,你咋知道不是他倆一塊兒碰見的。”有人還是不信,“一塊兒”說的很曖昧。
“你個長嘴老婆子,我外甥回家也瞧見了呀,還是我外甥把我閨女背回家的,我外甥是解放軍,解放軍能說瞎話嗎?是吧石頭?”巧雙娘扒拉著站在外圍的程延。
程延比周圍的人高上一頭,即使站在最外面也很顯眼。
他被眾多人注視著,面不改色地說:“是,蘇同志在我前面,他倆是正好兒碰上的。”
“那解放軍說的應該沒錯了。”
“這二奎閨女咋這樣啊。”
“以后走路干活可不敢讓她看見,說不準說道你是干啥去了。”
蘇月早已嚇得抖如篩糠,緊緊扯著蘇星的衣服下擺,手心的汗都把衣角沁濕了。
“蘇月,選!”
蘇月還是把臉埋在蘇星背上,蘇星也想躲開,他是真怕發瘋的蘇半夏,何況他婚事和工作都未定,他惹不起。
“你就道個歉吧,能咋?”蘇星小聲說。
蘇半夏一步步走近,手里的菜刀也越握越緊。
她是沒想動手的,只是想嚇唬蘇月,沒想到她就跟個鴕鳥一樣不露頭。
刀是肯定不能動的,被抓進去咋辦,實在不行只能打蘇月一頓了,也告訴村里人,她不是好惹的!
一雙干燥的大手掰開她的手指,拿走了她的菜刀。
“別沖動。”程延在她耳邊低聲說。
“蘇月同志,你造謠烈士子女,在場還有證人,是可以被拘留的。”程延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場紛紛攘攘的聲音都靜下來了。
“情節嚴重,還要接受再教育,何必呢。”
“再教育”,大概就是開大會教育,永平鎮民風相對淳樸,除了早年對地主的公審,極少有開大會的情況,程延也是在嚇唬蘇月。
但拘留可不是嚇唬她。
蘇二奎從人群中擠出來,臉色鐵青,胡子亂糟糟的。
一把扯住蘇月的頭發把她拽出來,“道歉!”
蘇月嚎哭著坐在了地上,“爹!”
蘇二奎看了蘇半夏一眼,看她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又拉著蘇月的胳膊把她提到蘇半夏面前。
“大侄女,她做錯了事,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二叔絕不廢話。”
說的大義凜然,確實把蘇半夏架住了。
先前蘇半夏要是打了罵了沒什么,但現在這個情況就不是了。
她要真打真罵了,那就是過分,畢竟蘇二奎做出態度了,蘇二奎還是她二叔。
況且,蘇月也只是傳了個閑話而已。
“二叔這是什么話,我就是想要個道歉,沒人想被傳這樣的閑話,這事我要當它是個玩笑,明天在別人嘴里我就懷孕仨月了,后天說不定整個永平鎮都覺得蘇正方的閨女跟人有了私生子,我不能讓我爸積攢了一輩子的名聲毀在一句閑話上。”
“為了我爸,我也要問到底。”
蘇半夏一番話說得凄然,在場的人沒誰沒有受過蘇正方的恩惠。
就說蘇正方先前辦的掃盲班,讓多少人出門在外少受騙。
一時間,竟沒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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