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涼眨眨眼。
她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能與整個洗罪臺上成千上萬的高手大能,同歸于盡。
只知體內當時識海深處有一股陌生的恐怖力量,被萬劍之刑的痛苦喚醒,在不斷地洶涌,咆哮。
于是,她就獻祭了自己的命,想召喚出那股力量,讓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不過可惜,還是差了點兒勁兒。
“可能吧。不過師尊放心,我現在單純得很,絕對不是什么妖魔。否則,您大可一劍斬了我!”
溫疏白薄唇輕抿,微笑有些勉強。
“呵呵,為師自然是知你的。”
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死女人,根本不是什么一念成魔。
她特么的,很可能臨死前,將他的天魔琉璃魄給炸了!
炸了個稀碎,又被九妖帶去了不同的地方。
昨晚,他在劍光落下的瞬間,在池千秋身上感受到了天魔琉璃微弱的氣息。
或許,那條魚,就是九妖之一。
娘的!麻煩!
溫疏白因為煩躁,腳下開始蜿蜒生長出黑色的曼殊沙華。
之后,那剛冒尖兒的黑色的花,又被鞋尖兒麻利一擰,給踩了回去。
“阿涼,有一件事,你有沒有想過?”
“啊?”楚微涼專心扎魚,對身后毫無察覺,“師尊請指教。”
“一千年了,你當初豢養的小妖……,他們可能已經長大了……”
楚微涼手里的劍終于徹底停了。
好像對哦。
她直起腰身,“師尊的意思是……?”
“為師在那條魚身上,察覺到與你相似的氣息,是以,昨晚才沒有將他一劍滅絕。你仔細想想,當年的九只小妖中,可曾有條魚什么的?”
“……”楚微涼眨眨眼。
這么一說,她好像想起來了。
九妖之中,的確有條魚。
當初,她邪根已斷,只能驅使些修為微末的小妖,于是便尋些稀罕的品種,收藏著把玩。
而那條幽藍色的小斗魚,小到不及她的半個小拇指,rua都rua不上手,戰斗力更是幾乎為零。
不過那小東西,雖然沒用,脾氣卻還不不小,終日離不開水,就在小水缸中,對著外面吐泡,罵罵咧咧。
她當初將他收了,不過是貪圖笨魚那花兒一樣的碩大尾巴養眼,比旁的魚都美而已。
池千秋,會是那條笨魚?
額……
他能長那么大個兒,滿身妖氣魔息混雜,還滿腦子大病?
不可能吧……
“去換衣裳,走了。”
溫疏白的循循善誘,點到為止,拂袖轉身之際,寢衣垂順如水。
“師尊,去哪兒啊?”
“去執法堂。”
“哦,看千機宗熱鬧啊?等等我。”
楚微涼趟著水,笨笨咔咔從水里出來,赤著腳跑進屋里去換衣裳。
溫疏白此刻若眼上沒有綃紗,必定瞪死她。
裝傻藏鋒,給誰看?
本尊還不知道你?
本尊連你身上有幾根毛都知道!
……
執法堂,四禁森羅。
方寂雪于中央正襟危坐,執法堂一眾開立兩列。
楚微涼隨溫疏白進來時,手里端著只精致果盤,盛了數樣時新水果和點心。
她換了裝束,沒了腦瓜頂的那兩只發包包,而是與梵天闕其他男弟子一般,梳了高發辮,系了高階弟子才用的赤紅發帶,不經意地與鴉青色的長發纏繞垂過肩頭。
一身男弟子裝束,緊身干練的玄衣,扎緊的腰帶,寬大颯然的紅裳,墜了象征梵天闕弟子身份的玉牌。
楚微涼將那只果盤恭敬安置在溫疏白手邊小幾上,之后,便兩手背在纖細腰際,靜默侍立在側,十二分的訓練有素,分寸井然。
溫疏白則兩條長腿交疊著,修長手指隨便從盤子里挑了挑,摘了顆葡萄送進嘴里,咯嘣一聲咬碎,悠閑等著看千機宗的熱鬧。
方寂雪終究還是沒忍住,將這一幕收在了余光里。
阿涼做誰的徒兒,那人便該是最讓天下人羨慕的了。
那么美好的一個女子,卻生了副男人都望塵莫及的性子。
無限的效忠,無限的敬仰,無限的堅定。
永遠維護她的師父,永遠以師命為先,永遠只做師父想要她做的事。
師父的心思,她替師父開口。
對師父不敬的,她替師父出手。
師父憂心的,她默默替師父分憂。
她就像師父的影子,將師父供奉成太陽,畢生都在努力生長成師父想要的樣子。
到最后,就算是死,她也會滿身是血地爬回來,死在師父的腳下。
可是,這樣的徒兒,已經不是他的了。
方寂雪心頭千般萬般的不是滋味,面容依然清冷如一汪湖水,毫無波瀾,指尖慢慢捻著碧玉珠。
“傳喚吧。”
他吩咐執法長老。
莊燕心和安南嬋很快被帶上來。
不同的是,莊燕心要跪著,安南嬋卻只需要站著。
楚微涼憐憫望著莊燕心,將帕子遞給溫疏白擦手,順便閑話:
“同人不同命呵。”
溫疏白不語,接了她的帕子擦了手上的果汁,便自然而然揣進懷中。
方寂雪目不斜視,眼角突地一跳。
跪在地上的莊燕心聽見,抬頭見楚微涼,差點沒認出來,氣得身子一抖,指甲恨恨摳地。
昨日茶樓里的小丫頭,今日居然在這狗仗人勢,冷嘲熱諷!
于是,心中更篤定了搏一把的決心。
只要攀上方寂雪,她發誓一定要把安南嬋和這個死丫頭全都摁在腳下,踩個稀爛!
想到這里,莊燕心抬頭,偷偷望向方寂雪。
可方寂雪神情淡漠,一如往昔,就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只審判對錯,對下面的蒼生是死是活,從不關心。
她便懂了,今日自己若不是搭上全副身家,必是不能讓他滿意了。
執法長老開始審案。
無非是逐一盤問過事發當時,兩人各自去過哪里,做了什么。
安南嬋自認什么都沒做過,覺得這種審問簡直是蠢不可及,不可救藥。
“本宮當日如何離宮,如何上攆,如何與寂雪大婚,自有千百雙眼睛看著,我有什么理由在自己的婚禮上,命人去私放鎮魔塔的妖魔?”
而莊燕心則認定安南嬋害自己,除了將事情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還添油加醋,添了許多內容:
“師父您一向心思深沉,徒兒望塵莫及。您當初為了謀取鎮魔塔監守、玉腰奴統領之位,讓徒兒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要不要徒兒一樁樁,一件件說來?”
“如今,您目的達成了,覺得徒兒沒用了,說棄就棄。徒兒眼瞎心盲,百口莫辯。”
“徒兒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拜在您的門下。今日豁出一身剮,也要死個清清白白。我莊燕心對天起誓:今日所言,字字屬實,如有半個字虛妄,愿天打雷劈!”
她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立誓。
這一串話,卻聽得安南嬋眼睛瞪圓。
“好你個逆徒!不用等天打雷劈,本宮現在就劈了你!”
她挽了袖子,抬手便要朝著莊燕心頭頂心一掌劈下。
執法長老出手,將安南嬋給攔了下來:“住手!公主請自重,這里是執法堂。”
楚微涼微微彎腰,故意對溫疏白道:“師尊,她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溫疏白剛好手里剝了只水靈靈的荔枝,便回手整只塞進她嘴里,“別人家審案子呢,吃東西堵不住你的嘴?”
楚微涼鼓著嘴,把那只肉白核小的荔枝給吃了,狠狠瞪他一眼。
反正他瞎,看不到。
溫書白一側唇角勾起,笑了笑。
反正她站在他身后,笑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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