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月城以北,千機宗勢力盡頭,北芒山腳下。
楚微涼正用畫形魔變成一片樹皮,貼在大樹上,身子也隨著大地一晃。
前面,就是魔域之門。
一千年前,這里不是這個模樣。
那時候的魔域之門,浩蕩森嚴,不可冒犯。
她曾親自率九萬大軍,從那一線天險中穿過,深入魔域,橫掃魔族。
而現在,巨大的山巒之間,好像被巨劍劈開了一道天險。
山缺之間,高不見頂,兩側佇立兩尊執劍神像,皆已殘敗,被黑云籠罩腰間,不見全貌。
有個人影,飛奔入北芒山的陰影下,已經跑不動了,拄著膝蓋,氣喘吁吁。
“喂……,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追了?再追,小心我就從這門進去!”
身后不遠處,方寂雪衣袍如縹緲青煙,人緩緩落下,卻又雙腳虛浮在草木之上,不染下面沉積了千年的硝煙和骨灰。
他袖中的手,一顆一顆過著碧玉珠。
“你是妖,體內沒有魔核,入了那門,承受不住魔域的霧沼,只有死路一條。”
“少假情假意,我要你管?”池千秋站直身子,叉著腰,繼續喘。
不公平!他都快要跑死了,他卻在天上飄來飄去,一點都不累。
方寂雪默默等著他喘,看著差不多了,才溫和道:
“好了,聽話,隨本座回去。”
有耐心,但已是極限。
但是,池千秋并不領情,豁出去在魔域被侵蝕而死,也絕對踏馬噠不回去那個鎮魔塔里,給個死變態當玩物!
“好啊,我跟你回去。”
他嘴上答應著,卻趁著方寂雪放松,拔腿就跑!
他越是靠近魔域之門,大地的晃動就越是劇烈,亂石滾落。
體內的魔功,與大門,仿佛產生了驚天動地的共鳴。
門后的黑云深處,已有魔物的嘔啞嘲哳,呼之欲出。
然而,畢竟是條魚,在陸地上跑還是差了點意思。
方寂雪手中碧玉珠串甩手飛出,從天而降,如一只碧綠的巨大鎖鏈,將池千秋給鎖住,飛快收緊,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方寂雪!你這個變態!你放開我!”池千秋打著滾罵。
他容貌妖艷,幽藍色的寬大衣擺翻滾,被凌虐時居然會艷麗得十分好看。
方寂雪虛浮的雙腳落下,明明只走了幾步,身形卻已閃現到他面前,默不作聲,垂眸俯視了一會兒。
之后,彎腰,疼愛地摸了摸他頭頂,拎了衣領,將人拖在地上,面無表情,拖走。
說也奇怪,池千秋遠離了北芒山的陰影,晃動的大地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楚微涼遠遠躲在樹后,聽著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覺得關系很怪。
為什么有點話本子上,大暴君抓小媳婦的錯覺?
方寂雪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了啊。
難怪他不想娶安南嬋。
原來,好這一口?
“這人怎么回事?”她與畫畫念叨。
畫畫不吭聲。
它在鎮魔塔中聽說過的事,可不敢說。
怕姑奶奶知道了,會捏碎它的魔核,讓它變成渣渣。
等方寂雪走遠了,楚微涼才從樹上下來,變回人樣,回去見溫疏白。
“師尊,我找到了池千秋的下落了。”楚微涼一進門就報告。
溫疏白又在吃荔枝。
小核荔枝,就像美人,剝去紅衣,便是水潤瑩白的果肉兒。
肉軟,骨小,香甜,多汁。
他想到了些什么,唇角一勾,旋即又將那笑容收了。
“小木頭辦事還挺利落,那條魚在哪里?”
“被方寂雪抓回鎮魔塔去了。”
“……”,溫疏白送到嘴邊一半的荔枝,就停住了,“這就是你所謂的找到了?”
“是咯。他眼下就在鎮魔塔里,這不是比滿世界找他容易多了嗎?”
反正,她進鎮魔塔,跟進自己家一樣。
溫疏白:……
楚微涼伸手去拿桌上的荔枝吃。
啪!
手背挨了一下。
她忽然悻悻。
還以為這個半路撿的師尊私下里跟別人不一樣,原來還不是一樣。
她收了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不開心。
結果,就聽溫疏白道:“先洗手,再吃東西,你小時候沒人教?”
楚微涼立刻笑得露出兩排白牙,跳著去洗手。
“多謝師父父~~~~”
溫疏白:“吃完了沒事兒干,就去抓豬。”
楚微涼:???
……
月陰殿那一頭,方寂雪回來了,臉色無法揣摩,但看起來心情并不壞。
剛才的地動驚動了所有人。
除了長老閣眾人,安南嬋和安今宵夫婦,其他昨日大婚觀禮的七國十二宗諸人也在,唯獨缺了梵天闕一伙。
“寂雪,方才魔域之門大動,你……,沒事吧?”
安南嬋雖然在執法堂說了狠話,卻還是沒忍住上前關心。
魔域之門,是方寂雪用生命來鎮守的,與他性命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對他,畢竟是自幼就傾慕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放下。
可是,一千多年,就算是水滴,頑石也穿了,他卻是捂不熱的。
方寂雪指尖彈了下袍子,不愿與她多言,淡漠道:“無妨。”
之后,擦肩而過,自顧自于上方宗主之位,端方而坐。
長老閣眾人紛紛上前。
“稟宗主,魔域之門數百年安然無恙,偏偏鎮魔塔昨日剛剛暴動,今日,封印就有撼動,這兩者之間,必定深有牽連。”
“雖然莊燕心已經伏法,但一定還有同黨未除。”
“沒錯,我等懷疑,魔域在北玄安插有細作里應外合,方才地動之前,曾有一股前所未見的強大魔息穿破防護結界。”
方寂雪已然察覺,只要池千秋靠近,就會引起魔域之門共鳴,但其中原委,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查明。
于是坐在高處,只淡淡道:
“那么,依你們之見呢?”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用余光瞄著安南嬋。
她仗著安今宵,莫名其妙地就脫了罪,卻洗不清嫌疑。
只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不想第一個站出來得罪伽藍國君罷了。
安今宵也不說話,搭著二郎腿,兩手搭在圈椅扶手上,背靠椅背,就那么由著他們看。
看也沒轍。
看也不能將皇姐怎樣。
況且,皇姐只有走投無路時,才會想起來求他。
讓她多求求他不好嗎?
只有安南嬋被一束束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
“你們都看什么看?你們以為那個魔族的細作是本宮?本宮什么都沒做,要說多少次你們才信?”
不吭聲還好,越描反而越黑。
安南嬋習慣性地想向方寂雪求助,一雙漂亮眼睛,委屈又動人。
可他卻正端著茶盞,垂眸品茶,并不理會。
安南嬋心中一陣涼,一陣恨。
從前,他對她,雖然感情方面琢磨不透,但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護短的。
可現在……
都是因為楚微涼!
只因為她回來了,方寂雪一夜之間居然與她冷漠隔閡到如此地步!
于是,她道:
“不過,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方才那道魔息沖天而起的方向……,倒像是梵天闕諸人下榻的閱微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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