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疏白并未躲開她的手。
一股子魚腥味。
她去見池千秋了。
這么久才回來,史一宣一定是她放池千秋出來殺的。
這么快就跟那條魚糾纏到一起去了。
他不動聲色,磨了磨牙,想把面前這幾根細細小手指頭給叼住,咬下來!
這時,千機宗的人又來了。
這回,不但請來了方寂雪,諸位長老,安南嬋和安今宵,還連帶著史一宣的尸體一并抬了進來。
方寂雪一進門,就見眼前這一幕,楚微涼將手掌心兒送到溫疏白鼻子底下,兩人身影映著燈火,那樣般配,讓人嫉妒地發苦。
他睫毛一垂,遮著眼簾,不看。
安南嬋今天頗為囂張,“楚微涼,自從你回來,千機宗就沒有一刻安寧過,今日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溫疏白回身,重新坐好,依然長劍拍于面前,等她下文。
秦不羈與楚微涼侍立一左一右。
楚微涼笑,“人證是誰?物證又在哪兒?我剛剛死而復生,魂兒都是殘的,可沒那么大的本事殺了堂堂千機宗的傳功長老。”
安南嬋:“我就是人證,史長老的尸體就是最好的物證!”
她說著,命人揭開史一宣身上的白布。
尸體死不瞑目,臨死前的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的驚悚表情,臉部和手臂上,黑紋斑駁縱橫,一看就是被魔功所殺。
安南嬋:“我看見你去了鎮魔塔,一定是你驅使塔中妖魔尋釁報仇!”
“哦,是嘛?我記得,上次人證物證俱全的嫌疑人,好像就是南嬋公主你啊。”楚微涼淡淡問,“這話也說得奇怪,我報什么仇?”
安南嬋愣了一下,居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你自己心知肚明!”
楚微涼吵架向來一把好手。
“南嬋公主憑什么一口咬定我與傳功長老有仇?說起來,史長老還算是我的啟蒙恩師,我會與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難道公主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
安南嬋被她這一問,居然問的有些慌了,“你休要轉移視線!”
只是一瞬間的表情,被楚微涼敏銳捕捉到。
她眨巴眨巴眼,不依不饒:
“還有,千機宗里這么多人巡夜,怎么就你看到我去了鎮魔塔?是你一個金枝玉葉不好好睡覺,沒日沒夜關心我?還是你與我有什么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連串的反問,反客為主。
安南嬋若真的一句一句回答,倒顯得被動了,只能道:
“你胡說八道,本宮從月陰殿回來,只是剛巧路過!是你自己露出狐貍尾巴,就別怪被本宮踩到!”
說到狐貍,封豨偷偷看了眼溫疏白。
溫疏白坐在堂上,眼上蒙著綃紗,脖子晃了晃,明顯十分不悅。
楚微涼走下廳堂,來到千機宗眾人面前。
“若是我說,我也剛巧路過,看到有魔物鉆進了南嬋公主的弧光院,你們說,是不是也踩了她的狐貍尾巴?”
封豨又偷看溫疏白一眼。
溫疏白明顯隔著綃紗,狠狠瞪了楚微涼一眼。
安南嬋沒想到自己明明是舉報人,怎么被繞到自己身上了。
“你胡說八道,我弧光院怎么可能窩藏妖魔?而你,熟黯妖魔之道,世人皆知!”
楚微涼眉梢一挑,“可你也執掌鎮魔塔那么多年,封魔之道的修為,在千機宗也是屈指可數的,誰敢保證,你在那塔中,沒有一兩個心腹?說不定,這就是嫁禍呢?”
“你胡說!我從來都沒進去過!怎么可能勾結魔物!”安南嬋脫口而出。
方寂雪眼角一跳,慢慢將視線轉向她。
之前,在執法堂上,她還口口聲聲說自己經常入塔內巡查,如今又從來都沒進去過?
現在,連他也開始懷疑她了。
兩個女人吵了這么久,安今宵始終站在一旁,眸光頗深,看了一會兒,才懶洋洋道:
“殺害史長老的魔物,八成就是前日破壞皇姐與師父大婚的那一只。也很有可能是昨日引起防護結界震動的那一個。”
他揣著兩手,對楚微涼笑,“其實,想知道誰與魔物勾結,有個辦法,很簡單。”
安南嬋見這個弟弟總算幫自己了,立刻腰背都硬朗了起來。
“今宵,你說!”
“千機宗的鎮門之寶,‘十方劫’!”
這三個字一出,但凡一千年前活下來的人,都齊刷刷將目光落在楚微涼身上。
十方劫,是神器的名字。
也是楚微涼前世的降魔杵。
是她歷經無數磨難和考驗,用命換來的。
據說,這把神器最早現世時,連魔尊君拂衣都曾十分忌憚。
當年上洗罪臺前,她為自證清白,曾自動卸甲落兵,親手將十方劫交還給了方寂雪。
而自她死后,十方劫依然還是千機宗的鎮門之寶,被重新供在萬寶閣最深處,這一沉寂,就是千年。
“胡鬧!”安南嬋自然不肯答應,誰會傻到用自己的法器證明自己有罪?
安今宵笑吟吟道:“皇姐,孤聽說,十方劫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靠近魔物,便會發出光芒,令其原神必現,無所遁形。哪怕是與魔有私之人,也難逃神器的降魔光。孤以為,至少,它可以證明你無罪。”
楚微涼等的就是這句話。
原本,她想逼執法長老說出來,卻不想,被安今宵搶先了一步。
她多看了安今宵一眼,算是獎勵他胳膊肘拐得好。
安今宵笑眼望著她,垂手將身邊王后的手捉住,攥在掌心。
頗為用力,痛得玉成王后十分不適。
楚微涼:“請出十方劫我沒意見,只是不知道,你們想好了沒?”
這件事,方寂雪不同意,便是不可能。
這時,身后卻一個意外地聲音響起:“我不同意。”
是溫疏白。
封豨此刻已經變成小豬,用力點頭。
您老人家不同意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十方劫,可不是鬧著玩的。
降魔光之下,狐貍尾巴可能就真的全都露出來了……
可是,溫疏白話音方落,一直沒發聲的方寂雪卻忽然朗聲道:“我同意。”
這倆人,又杠上了……
溫疏白不同意的,方寂雪就一定同意。
溫疏白起身,頗具威懾,“方宗主可要三思。”
方寂雪一直覺得這個劍君有問題,卻又說不清他的問題到底在哪里。
“劍君難道是有所顧忌?”
就連楚微涼也回頭看了一眼,心里畫了個問號。
師尊尊他整天牛逼哄哄的,今天忽然慫了,不會是害怕十方劫吧?
于是,她已經在心里飛快規劃好了路線,萬一溫疏白被揭發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自己該如何撇清,如何跑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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