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所知未比會比皇帝派去衡陽的密探更多，可他還是特意進宮面圣了一趟，乃因衛瓊華之事茲事體大。
“朱瑾樓”如無意外的話，應該便是大雍如跗骨之蛆的大毒瘤，反賊組織“傾天教”麾下的一支新門派。
隱藏流動于民間，專門為這個教派網羅人才與培養間客的。
“傾天教”最早起源于江南之地，乃是前朝大景皇室遺孤與遺民所建立的一個秘密組織，成立之初便以“反雍復景”為己任，至今已發展兩百余年。
自太祖建國以來，朝廷曾下重旨剿滅過無數次，但這些人命如野草，春風吹了又生，又如狡兔三窟，藏身之地無處不在。
往往是朝廷剿滅過一次，他們便換個身份和名頭，暗中潛伏十幾或數十年，蓄勢待發，等時機一到，便再出現攪弄風雨。
前世劍門關之役后，大雍元氣大傷，“傾天教”便在其后一年趁勢而起，從西南之地開起挑起叛亂。
那時朝廷無暇東顧，等到叛賊都已經占領整個江南，準備渡河北上了，朝廷才驚覺事態嚴重，又開始下令全面清剿反賊。
結果可想而知，這場平叛之亂打得異常艱難，朝廷持續了多年亦未能清剿反賊，反而因內亂將大雍的江山拖入更大的深淵。
前世直至乾元帝薨逝，秦赫死后，“傾天教”依舊活躍在江南、溱東多地。
此次，八面等人暗中抓捕回來的那幾個反賊中，有一個曾是“傾天教”衡陽府郡分會的堂主，衛瓊華便是在祖地“反思”的次年，受其蠱惑入教的。
之后三年，衛瓊華深得“傾天教”圣主的賞識，一躍成為該教的圣女，在教中權柄頗大。
此次衛瓊華歸京，便是得了那位圣主的授意，命其利用瑜親王府的權勢，在京中秘密為圣教斂財以及招攬可用之才的。
那位熊堂主是個狠人，被押解入京時幾乎只剩一口氣在了，卻依舊不肯透露衛瓊華的身份。
若非秦赫擁有讀心之術，也難以相信，衛瓊華這個身份貴重的宗親縣主，居然在反賊組織中擔任圣女要職，并甘愿當其走狗。
正因如此，秦赫才深覺不可讓瑜親王府在朝中擁有更多權勢與話柄，先太子一脈的承繼人選也斷然不能出自其府上。
否則一旦傳出衛氏宗親的子孫皆為反賊的流言來，不僅有傷皇室的臉面與威望，此事更會成為“傾天教”攻訐抹黑陛下的把柄。
想必這一點不用他多說，陛下心里也有數。
既然陛下早知“朱瑾樓”的存在，對衛瓊華勾結反賊一事亦有所懷疑，定然不會讓其得逞所愿。
至于衛瓊華的另一重隱秘身份，陛下還尚未可知，這也是秦赫今日進宮的目的所在。
暗中調查衛瓊華及閔郡王夫婦，是經過陛下允準的，若有僭越之舉便是窺探朝臣的嫌疑，此乃為君者的大忌。
秦赫不會去觸及皇帝的底線，所以更多的隱秘他如今也只能暫埋心中，唯有靜待合適的時機，他才能合理地托盤而出。
御書房中，秦赫花了近一個時辰，向乾元帝稟明這大半年暗衛所查探到的消息。
口供和人證，他已經暗中提交詔獄司，除了沒挨過酷刑死去的那個熊堂主，其余反賊皆留了一口氣在，以供核實之用。
他早有預料陛下得知實情定會雷霆大怒，卻不想還是低估了陛下的怒氣。
堂堂的御賜縣主，卻甘當反賊組織的圣女，與朝廷對著干。
這簡直是視君如無物，將皇帝的臉面丟在地上反復踩踏。
上一個如此不給皇帝臉面的人，全家的墳頭草都已有一人高了。看來，衛瓊華很快便要步其后塵了。
“仲寧，朕有一計，欲將京中的反叛勢力引出拔起，只是此計兇險，且需要沈氏的配合。”
乾元帝在摔了一個杯盞之后，突然冷不丁看向靜立堂下的秦赫說道。
秦赫心下一凜，嘴巴微微發苦。
既然陛下開了口，身為臣子的便沒有拒絕的資格。且觀陛下之意，此事絕非其臨時起意，只怕是早有預謀，今日不過是伺機而動罷了。“還請陛下明示，臣與內子必不負圣命。”
情緒轉合不過一瞬間，秦赫當即抱拳領命，面上絲毫看不出半點為難之色。
見狀，乾元帝微不可察地點頭，招了招手，示意秦赫近前傾聽。
過了半餉，秦赫腳步沉重地出了御書房，目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