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啟明根本無法理解，這份嫉妒到底給了妻子多大的力量。
妻子的身體在愈合，同時，余啟明竟都敢感覺到妻子身上的怨氣也在快速地增加。
他的心沉了下去，但愿他的計劃是有用的吧。
想著這點，余啟明再次向屋外看去。
果然，似乎是知曉了蠻力無法突破房屋，女鬼也并非有再徒勞地撞擊。她們紛紛向后退去，同時，又任由數道身影來到了眾多鬼魂的前方。
余啟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才見到，這些鬼魂竟有和妻子幾近相同的外表。
這當然不是指她們的樣貌相似，而是，這些鬼也同樣都是被烈火焚燒過后的模樣。
那身軀被扭曲的女鬼就在她們的中間，等終于到了房子的四周，只見那女鬼的嘴唇再次動了動，那些鬼影便匆匆消失在了余啟明的眼中。
余啟明微微皺眉，轉頭卻見得妻子也早已是面色深沉。
不過，留給余啟明反應的時間并不多，他還在思考屋外的女鬼都在做什么的時候，便忽而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傳了過來。
余啟明轉頭過去，才發現木質的屋子竟這時燒了起來。
那不過是相當小的火苗而已，可卻燒進了屋子里，余啟明才明白，原來這些鬼魂早已擁有進入屋子的方法。
余啟明暗暗驚訝，他第一次發現居然鬼魂也有這么高的智商。
想必妻子早在兩年前的那場火災里就被燒死了，這火也同樣是妻子的弱點。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屋子便被籠罩在了濃煙之中，火勢越來越大，照這個程度下去，估計再過二十分鐘，余啟明和妻子就要置身火海之中。
同時，余啟明明顯感覺自己身體里的另一股意識越來越強烈，儼然有了分分鐘就要奪去身體控制權的勢頭。
他知道，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但就在這時，忽然一股危險的預感涌上余啟明的心頭。
他的反應極快，本能便向一旁躲去，然而，他又怎么躲得開來自鬼魂的攻擊。
電光火石之間，幾道身影便直接出現在了余啟明的眼前，那赫然就是其他被燒死的鬼魂順著火焰的缺口進入到了屋子里。
而他們的目標，正是余啟明。
余啟明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么大魔力，分明這些鬼魂仇恨的目標應是妻子才對，卻在進入屋子的第一時間將目標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拼命躲避，眼前卻已有一焦黑的鬼影直接向他沖來。
余啟明避之不得，眼看著那燃著火焰的大手就要抓住他的腦袋，可就在這時，妻子卻動了。
“我說過，我能殺你們第一次，就能殺你們第二次。”
話音出口之時，余啟明只見得妻子一只手穩穩地抓住了女鬼的手臂，將攻擊攔在了余啟明的面前。
妻子用力一掰，那女鬼的手肘便直接被掰斷，可妻子的動作還沒完。
讓余啟明恐懼的女鬼在妻子的面前就宛如孩童一般，一道恐怖的聲音響起，但見那女鬼的整個身軀便已破碎。
同時更令人驚恐的是，妻子身上的怨氣儼然再次提升。
余啟明心里卻暗叫糟糕，他才發現，隨著妻子的動作，自己的另一股意識竟在逐漸消沉。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而余啟明懂得這點，那些鬼魂又何嘗不知道。
見攻擊余啟明無果，那幾道鬼魂瞬間向后退去，隱沒在火焰之中。
頓時，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傳來，余啟明驚恐地抬頭望去，才發現竟是整間屋子都開始搖搖欲墜。
“砰”的一聲，房梁從頭頂砸下，余啟明避之又避，才堪堪躲過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而這，才僅僅是開始而已。
就只是這幾分鐘，整個屋子便陷入火海之中，大量的畫面浮現在余啟明的眼前，那赫然是兩年前發生過的場景。
同時，那股意識終于又再次強烈起來。
余啟明心頭一喜，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忽然見得身邊的妻子動了。
不知為何，她身上的模樣此刻竟突然褪去，恢復了人的樣貌，緊接著，妻子又將余啟明橫抱在了懷中。
她右腿向后，身形微壓，余啟明這才明白，妻子居然要帶他沖出這間屋子。
可能是恢復了原本的樣貌，妻子再不復之前那恐怖的力量，火焰蔓延，竟不知何時燒在了妻子的身體上。
妻子的身體微微顫抖，余啟明驚恐地發現，作為鬼的她，居然也在疼。
可妻子卻顧不得這些，木屋即將傾倒，她猛地就帶余啟明向前沖了過去。門上的鎖頭仿若視而不見，妻子的身體一下子就撞在了大門之上。
她的胳膊破了，血漸漸流了出來。
余啟明的思想再一次受到沖擊，或許，妻子也并非是單純的鬼也說不定。
余啟明還是人，卻在昏迷之后連鬼的懼怕，誰敢說妻子和他不是相同。
“對了，她也曾讓我殺了她。”余啟明突然想到。
然而，這想法卻是再無法左右眼前的局勢了。
大門被一下子撞開，妻子再次抱住余啟明就要向屋外沖去，只是，屋外的鬼魂又怎會允許這樣的行為。
大門敞開之時，數道身影便攔在了門口，她們眼中的怨毒，連此時的余啟明看了都覺得驚悚。
妻子再一次沖出，卻見得一鬼猛然便也同樣撞了過來，兩股力量之下，恢復了人貌的妻子已是不敵被直接撞回到屋內。
余啟明更是被摔在了地上，炙烤的火焰漫在身邊，也是同時，再次是“砰”的一聲響，赫然是另一道房梁砸了下來。
這一次，余啟明再也躲避不及。
他眼看著燃燒的巨木傾倒而來，而一下刻，雙腿的痛苦幾乎令他昏迷。
強烈的怨氣同時沖天而起，忍著疼痛，余啟明才見到妻子又變為了那恐怖的模樣。
只是，在她的肩膀處，不知何時多了兩只黑漆漆的洞窟。
而洞窟所在，正是妻子在人貌時的受傷之處。
余啟明眉目一緊，這便是妻子的弱點。
然而，妻子卻顧不得這些，她俯身想要將余啟明從巨木下救出，可就在這時，那隱沒在了火焰之中的鬼影再次浮現。
她們不由分說地撕咬在了妻子的身上，大片黑紅的血肉被扯下，即便是被壓下身底，余啟明都能感受到那靈魂之上的劇烈疼痛。
腦海中另一股意識愈發強烈，驟然間，余啟明竟不由控制地脫口而出道：“都給我滾！”
聲音散去之時，只見眾多鬼影竟憑空消散。
妻子面露喜色，她奮力將余啟明從巨木之下救起，緊接著，便再次向門外沖去。
可就在這時，余啟明的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要不...算了吧。”
他知道，到時候了。
妻子這時也終于停下了動作，她轉頭，臉上的仇怨已是不可置信取代。
可余啟明卻是在溫和地笑。
“我們逃不出去的，兩年前，我們就該死了。”余啟明搖搖頭，雙腿已再次斷裂，他奮力也無法站起，“兩年前，我們就該和她們一起死了。
我不該活下來的。”
妻子恢復了人貌，不知覺中，竟有淚水流了出來：“你...你在說什么。不，我們能出去的，她們攔不住我們的，我們能殺了她們，她們就攔不住我們。”
她伸手將余啟明扶起，下一刻，儼然是想要帶著余啟明再沖出去。
然而，余啟明再次發聲道：“我說了...”余啟明大聲呵斥，卻在下一刻，聲音又柔和下來，“算了吧。”
終究，妻子的手還是沉了下去，她皺眉詢問：“你是誰！”
余啟明卻譏笑著搖頭：“要不，你把我殺了吧，就像你想讓我殺了你一樣。”
妻子不住地搖頭：“不，不會的，你可以一直活下去的。”
淚低落在余啟明的胸口，卻是火燒了起來，連痛楚都沒有。
余啟明指了指火焰燃燒之處：“你看看，我現在還像是個活人么，你看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就像是個怪物。
離開了這里，我們又能去哪。”
妻子沉默不言。
余啟明卻在笑：“請你殺了我，好么。”
妻子還是不動，于是，余啟明便舉起不知何時從灶臺旁撿起的菜刀遞了過去。
“請你殺了我，好么？”他再次問道。
而這一次，余啟明卻是不管不顧地將刀強行塞到了妻子的手中。
“你看看，她們也在等著，不是么？我死了，我就永遠是你的，她們不會有威脅的，她們無法再將我從你身邊奪走。”
妻子慢慢轉頭，屋外，迷霧中，眾多的鬼魂站在那，應是在等待著仇人消失的那一刻。
妻子沉默著，終究，她還是把刀舉了起來。
“等等，我想，再最后一次看看自己的模樣，可以么？”說著，余啟明已是將鏡子從懷里掏了出來。
顫抖著將鏡子擺在自己的面前，鏡子里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余啟明卻還在笑，他等到了。
終于，腦海中那強烈的意識沖了出來，視線里是快速降臨的黑暗，余啟明明白，正是時候。
他在笑，笑著卻向妻子說出了那句話：“請你殺了我。”
視線里，刀終究是揮舞而下，痛苦卻并非是從余啟明的身體上傳來。
能殺死鬼的，只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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