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禮溫聲道：“當然了解，里面的喬博士是我在國外大學的資深導師，他在這個領域非常厲害。”
林諾眉心蹙起，“可是我了解到這個研究所的投資人是T國的MS集團，那個集團之前就被爆出拿流浪漢做實驗的丑聞，后來新聞被資本壓下去了，這樣的集團成立的研究所，可信度真的很有待考量。”
沈知禮怔了下，問：“小諾，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林諾把那份資料遞給他，說：“這是我老板幫我查的，知禮哥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他無意間知道我要帶媽媽去治療的事，就順手幫我問了下。”
林諾費心解釋了一番。
畢竟沈知禮是好心幫她，她這么做像是不信任他，很不尊重人。
她不怪他沒調查清楚，這種信息倘若不是封夜宸，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
沈知禮看完，眉頭一點點蹙起，語氣帶著歉疚。
“小諾，這事我不知情，導師當時對我發出邀請時，我并沒有問背后投資人的事，是我的失誤，我太心急了，不想讓阿姨錯失這個康復的好機會。”
“沒事，知禮哥，我相信你。”
沈知禮猶豫了下，又開口，“不過雖然MS集團之前有過丑聞，但研究所喬導師也是有發言權的，而且我也會過去，你若是相信我，還是可以把阿姨送去治療，我可以保證她不會遭受灰色對待。”
林諾怔了下，沒想到沈知禮會這么說。
他這個提議，有讓她拿媽媽去賭的成分。
“對不起，知禮哥，我不愿拿媽媽冒險。”林諾直接拒絕。
實在是資料里MS集團的行為太嚇人了，突破底線，好像人在他們眼里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小白鼠。
“小諾，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知道你不相信MS，那我你也不信嗎？”沈知禮語氣不似平日那般溫和，帶著一絲急迫。
林諾竟然從沈知禮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絲壓迫。
壓迫？
這個詞跟他完全不符。
“對不起，知禮哥，我不是不信你……我真的沒辦法拿媽媽去賭。”林諾再次拒絕了。
這次如果不是封夜宸的調查，她真把媽媽送去治療，很有可能會悔恨終生。
她現在只覺得后怕。
誰能想到遠在M國的研究所，背后的投資人竟然是T國的集團。
誰都知道T國是灰色產業盛行的地方。
沈知禮看出她是真的不愿，眼眸慢慢恢復平和，語氣愧疚道：
“抱歉，可能是因為我對這個項目很看好，過分代入了自己的主觀意識，你不愿意沒事，阿姨在國內治療，我也會繼續留意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
“嗯，謝謝知禮哥。”
林諾跟沈知禮道別后，進了單元大廳。
背后，沈知禮雙目灼灼地看著她的背影，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封夜宸的橫插一杠，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不過幸好他有備選方案。
這么久以來，只要是他要的，不管人還是物，從沒有失手過。
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
之后幾天。
封夜宸音訊全無，像是突然就從林諾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
雖然她告訴自己，要提前適應。
但精神還是難免恍惚，在工作上向來細致認真的她，竟出現一些不該犯的錯誤。
她強迫自己拋開雜亂的心思，沉下心來，認真工作。
周五下午的時候。
總經理秘書叫林諾到VIP會客室去一下。
林諾敲開門后，怔了怔。
正中間的豪華座椅上的人，竟然是封銘升。
封銘升面容依舊泛著陰沉的死氣，臉上消瘦而凸起的顴骨，讓他看起來很不近人情。
見她進來，封銘升抬抬手，說：“坐。”
林諾心砰砰跳，緊張地走到他對面坐下。
“你們冷靜期結束了，對嗎？”封銘升開門見山道。
“嗯。”林諾攥了下指頭道，“星期一就可以領證。”
封銘升淡淡道：“好，領證后，我會給你一千萬。”
林諾一愣，連忙擺手說：“我不需要。”
并非她清高，而是她知道封銘升的錢不好拿。
果然，封銘升抿了口茶后，悠悠開口。
“這不是給你的補償，我有條件。”
林諾識相的洗耳恭聽。
封銘升道：“我要你在領證前讓阿宸厭棄你，等領證后，你就拿著這筆錢離開海城。”
林諾不明白封銘升說的“厭棄”是什么意思。
但她不準備離開海城。
她只是離婚，又不是犯錯，為什么要躲起來。
林諾挺直脊背，“封伯父，如果您是擔心我離婚后還會糾纏不休，我可以保證絕不糾纏，但我不同意離開海城。”
封銘升似乎并不意外她會拒絕，他手指摩挲著白玉茶杯，悠然開口。
“你不想離開海城，是因為你母親在這治療對嗎？你母親的病歷我看了，在哪里療養效果都是一樣的，你可以拿著錢給她找別的療養院。”
林諾手指一下攥緊，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見封銘升鷹隼的眼眸，陡然變得犀利。
“小丫頭，人要學會見好就收，你如果不愿意給你母親找療養院，這事我可以安排，但到時候去的地點，恐怕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林諾狠狠一顫。
封銘升的意思就是，倘若她不帶媽媽走，他會強制送走她們。
到時候不會給她們任何選擇的余地。
她唇瓣顫抖地開口，“我能問您……為什么要讓他厭棄我嗎？”
“你應該明白，當初要不是阿宸奶奶的原因，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觸及到我們封家的門檻，不過你也算有兩分本事，能勾得阿宸睡你。”
封銘升抿了口熱茶，繼續道：“可在我看來，你這樣的，就算給阿宸當個情人也不夠資格，況且阿宸很快就會再婚，我不希望他有任何污點。”
林諾清透的小臉瞬間變得蒼白難看。
封銘升太懂得如何羞辱人了。
沒有什么理由。
僅僅是因為她的出生，給封夜宸當個情人都不配，甚至還會是他的污點。
封銘升站起身準備離開，他只是來下達命令，并不是來跟她商量的。
“博瑞這邊我已經讓高層批準你離職，你現在就可以走了，還有今天的談話，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不然后果想必你承擔不起。”
要不是封夜宸為了她一次兩次忤逆他，他根本不屑威脅一個小丫頭。
封銘升走到門口又看了林諾一眼，眼神凌厲，“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你應該知道怎么做能讓阿宸厭棄你。”
林諾在辦公室站了好久，兩條腿都站麻了。
緩了好一會，她才回工位收拾東西。
周姐不在，周邊同事都以為她是實習到期，說了些告別的話。
她抱著箱子走出博瑞時，天色格外的陰沉。
沒走兩步，天空突然降下瓢潑大雨，周圍的人都行色匆匆躲避。
只有林諾一個人在雨中緩慢前行。
等走到公交站，她渾身衣服全部濕透了，箱子里積滿了水，很沉很沉。
她坐在長椅上，等著公交來。
這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駛過公交站時，車窗突然降了下來。
林諾看到一張蒼白卻明媚張揚的笑臉，“阿宸，是雨，下雨了……”
“別鬧。”熟悉的男聲傳入耳簾。
僅僅一周不見，這個聲音竟讓林諾覺得無比陌生。
女孩笑臉旁，露出男人精致優越的半張側臉。
他伸手按下車窗按鍵，就聽女孩嘟囔道：“我好久沒看過雨了……”
“以后讓你看個夠。”男人嗓音清冷，帶著一絲寵溺。
車窗緊緊閉合。
這一刻，溫暖舒適的車廂和四面漏雨的公交站臺，形成了兩個不可逾越的世界。
就像她和封夜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