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琛騎機車出了車禍。
同樣在畢業歌會的三天前。
怎么會這么巧合?
栗梔的大腦開始宕機,程序亂碼。
在一堆混亂的記憶中,她根據時間上的重合東拼西湊,有點混混沌沌地隱約猜測到什么。
可是又不免懷疑,怎么可能呢?
栗梔目光茫然地望著蘇棠,像是想要被肯定似的,輕聲訥訥地說:“他騎機車很穩的,怎么會出事?”
談到這件事,蘇棠輕輕皺眉嘆息:“交通事故永遠都是這樣突然意外啊,跟騎機車穩不穩沒關系。”
栗梔想聽的蘇棠還沒有說到,她便又忍不住主動問出口:“是……在事故頻發地段嗎?”
蘇棠很仔細地回想了下,搖搖頭說:“不是吧,過后我們還去過事故現場,就是去機車趴賽場地的路上,很普通的一個路口。”
去機車趴的路上。
聽到這句話,栗梔不由得終于松了一口氣。
隨之而來的,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在多想。
她怎么會想到他是因為姥姥出事往醫院趕才出事呢?
姥姥去世事發突然,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知道。
栗梔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想法有多不切實際。
真的想太多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蘇棠突然湊近栗梔,小聲問她。
栗梔不解地擰起眉心,心底似乎在被暗涌一點點侵襲。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小時候母親下班回來,伸出攥成拳頭的手笑著問她:“梔梔你猜媽媽手里有什么?”
她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她最愛吃的大白兔奶糖。
而此時此刻,那波暗涌,就如同大白兔奶糖。
是她心底深處最期待的一個答案。
卻也是最害怕的答案。
可栗梔并不懂蘇棠話里真實的意思,只好疑惑道:“明白什么?”
蘇棠無奈地抬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瓜兒,嘆氣說:“我都把他那年出車禍的事告訴你了。”
栗梔眨了眨眼,還是很茫然,應:“啊。”
她眼巴巴地瞅著蘇棠,那眼神像是在問:“然后呢?”
“畢業歌會啊!”蘇棠著實服氣思維永遠慢半拍的栗梔了。
“他沒參加歌會,不是故意爽你約,是他出了車禍,一條腿和一只手臂骨折,還有些腦震蕩,只能躺在病床上。”
“他做完手術后再醒過來已經是歌會前夕了,那天傍晚聽說他醒了,我們一群人結伴去醫院看望他,我才聽到他的家人說你姥姥去世了。”
“大家都以為,你不會參加歌會了。”蘇棠低低地說。
誰知道,畢業歌會當日,昨天才給姥姥辦完葬禮的栗梔居然穿著大紅色的連衣裙,站在了舞臺上。
栗梔輕微地扯了下嘴唇。
蘇棠說完又對栗梔解釋說:“顧景琛發生車禍的時候他發小在場,是他昏迷前囑咐他發先,叫我們每個人不準把他車禍的事告訴你的。”
“所以……我才沒說。”
栗梔漂亮的秀眉蹙起來,“為什么要瞞我?”
蘇棠的頭頂仿佛冒出一串省略號,她略無語地瞅著栗梔,像個好脾氣的老師耐心提醒栗梔:“小荔枝你回想一下我剛才說的話。”
“有沒有一句,我說了,沈淺是因為顧景琛喜歡你才嫉妒你。”
“你說,顧景琛為什么要瞞你呢?”蘇棠問完就用手肘碰了碰臉頰漸漸浮出紅暈的栗梔,語調輕揚:“嗯?”
栗梔:“……”
她顫了顫眼睫,眸子撲閃了幾下,有點詞窮地蹦出一個字:“……哦。”
“你不會不信吧?”蘇棠睜大眼格外認真嚴肅地對栗梔說:“我是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啊!”
“就在你不聲不響地出國之后,我們大家又一次約好去醫院看顧景琛,結果到的時候,病房里有個人,是沈淺。”
“沈淺問顧景琛說——栗梔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蘇棠笑起來,繼續道:“你知道顧景琛說什么嗎?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看都不看沈淺,丟給她倆字——全部。”
栗梔的心口仿佛突然掀起一陣颶風,幾乎要將橫亙在她心臟里某些沉重的東西一并帶走。
卻終究,沒能連根拔起。
栗梔的腦海中閃過她不愿回想起的零星片段,紅唇輕抿。
而后有點理智又冷靜的嗓音輕軟道:“也只是過去啦。”
蘇棠瞅著栗梔,只是笑笑,摸了摸她軟絨絨的腦袋,沒有再說什么。
后來蘇棠叫了點甜品,拉著栗梔從臥室去了客廳,在兩位男士旁邊尋了空位坐下來吃了會兒。
鐘表的時針指到了數字“11”,時間已經不早了。
栗梔起身對蘇棠和何之言道別,說她該回去了。
顧景琛隨后也站起來打算離開,蘇棠便笑著說:“這么晚了小荔枝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琛哥送送我們小荔枝唄?”
顧景琛還未說話,栗梔就神情慌亂地婉拒:“不用麻煩了,我坐地鐵很近的,還能趕上最后一班。”
蘇棠煞有介事道:“坐地鐵也得走一段路才能到地鐵口,那我下去送你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
栗梔更過意不去了,急急地說:“別啦……”
顧景琛看著蘇棠在他面前演的起勁兒,輕挑眉梢,答應下來:“我送。”
還在試圖掙扎的栗梔:“QAQ”
蘇棠立馬喜笑顏開,囑咐顧景琛:“一定要安全送到家啊琛哥!”
顧景琛揶揄:“要不要再拍個照片當證據給你發過來啊?”
蘇棠笑嘻嘻地點頭:“可以可以!”
顧景琛輕嘁了聲,轉身往外走,“走了。”
栗梔只能認命,慫了吧唧地跟在他身后。
爬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后,栗梔就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
讓老板送秘書回家……
栗梔想想都覺得自己大概又要被他抓小辮子了。
顧景琛也沒說話,直接發動車子離開酒店的停車場。
車廂里的氣氛默然沉悶,栗梔下意識地把呼吸都放的很輕,心里忐忑的她緊張地繃直脊背。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栗梔這會兒腦亂的很,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根本沒告訴顧景琛她住的地址。
她正在梳理思緒,顧景琛清冷的帶有金屬質感的嗓音就在狹小安靜的空間里響起。
“拍個照片。”
栗梔瞬間被他的話拉回神,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小聲問:“什么?”
顧景琛沉了口氣,耐著性子提醒:“拍個照片,發給蘇棠。”
“省的她說我。”
栗梔雖然覺得……這種行為其實真的沒必要,但還是什么都沒說,聽話地拿出手機來,對準正在開車的顧景琛,拍了一張他的完美側臉單人照。
轉手就給蘇棠發到了微信上。
蘇棠秒回:【怎么只有他?你呢?】
栗梔:【棠棠你別鬧啦,我當然在給他拍照啊!】
剛回復完,顧景琛就問:“你只拍我?”
栗梔還未說話,他就不滿地哼道:“誠心想讓我被蘇棠說一頓?”
“不是……”栗梔努力解釋說:“我,拍,你。”
為了讓顧景琛懂她的意思,栗梔一邊說一邊指,說“我”的時候手指指著自己,說“你”的時候手指指向顧景琛。
她想告訴他,是我在拍你,我是拍你的那個人。
顧景琛皮笑肉不笑地學栗梔的斷句:“我,不想,被,蘇棠,說。”
栗梔閉嘴了。
她只能乖乖調成前置攝像頭,伸好手臂,找到她和正在開車的他都在畫面里的角度,摁了拍攝鍵。
再次給蘇棠發了過去。
并沒有再要求他們非要拍合照的蘇棠在收到這張照片時不免愣住。
“小荔枝怎么啦這是?突然的主動?!”
何之言聞言扭臉,問:“怎么?”
蘇棠奇怪地說:“我沒有要求他們拍合照,小荔枝居然主動給我發過來了!”
何之言聽了后笑笑,“可能是老板要求。”
蘇棠瞬間八卦起來:“之言之言。”
她湊到何之言旁邊,依偎住他,好奇地問:“你覺得顧景琛還喜歡小荔枝嗎?”
何之言笑而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
栗梔在把合照也發給蘇棠后向顧景琛老老實實匯報:“發過去了。”
顧景琛沒說話。
車子已經拐進了栗梔住的小區。
栗梔低頭瞅著手機,打開了相冊。
最新兩張照片,是剛剛拍的。
栗梔的手點了選擇照片,劃中這兩張照片,指腹觸到右下角的垃圾桶標識。
屏幕下方立刻彈出兩行字來。
第一行是紅色的“刪除2張照片”。
第二行是藍色的“取消”。
就在她垂著眼眸有點出神之際,車子停了下來。
栗梔沒有做選擇,直接切出了相冊,界面回到了主屏幕。
她仰起臉,發覺已經到了家門樓下。
而顧景琛,正偏著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他的一只手還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輕叩著,極有節奏。
仿佛在數她什么時候會下車。
栗梔恍若自己工作開小差被老板抓包似的,被這樣注視著登時就羞紅了臉。
她嘴里快速地說著“謝謝”,轉身就要開車門下車。
然而……
車門為什么打不開?!
栗梔快速地眨巴著眼,梗著脖子扭過頭來,聲音細小輕軟:“門鎖……”
顧景琛卻說:“嗯,我故意的。”
語氣非常坦坦蕩蕩。
栗梔弱弱地問:“為什么……”
“還沒檢查你剛才的任務有沒有真的完成。”顧景琛冠冕堂皇地說著,朝栗梔伸出手。
栗梔反應了幾秒,才懂他的意思。
她把手機解鎖遞過去,顧景琛又突然收回了手。
栗梔很茫然,隨即就聽到他說:“算了,你過會兒直接把照片發給我吧。”
“就檢查一下你到底有沒有真的拍照。”
栗梔:“……”
大老板的心思都這么善變難懂的嗎?
她點點頭,答應下來。
顧景琛隨手開了車門的鎖。
栗梔打開車門,下去。
就在她轉身要關車門的那一剎那,栗梔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疑問。
她怔望著坐在駕駛座的男人,兩個人的視線在不經意間交匯。
栗梔的遲鈍難得用到了點上:“我好像……沒有說我住哪兒?”
顧景琛臉上的散漫表情一瞬間凝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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