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怎么還能笑得出來。
她有點生氣,“你再這樣不要命下去,總有一天搞死自己身體!”
他卻是咳了幾聲,語氣依舊淡渺輕柔:“我死了,不就如你所愿,能自由離開榕城了?”
說著,他深黑的視線邃然凝視著她,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憐惜隱忍或不舍。
都病成這副模樣,他還有心思跟她說這些沒用的。
江鹿氣不打一處來,走到他面前,鼓著唇瓣憤憤道:“你說得對,我是無所謂的,死了最好!我就清靜自由了!”
容遲淵聽了她這話,卻是咳得更加厲害,甚至咳得肺里都出了血絲。
江鹿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
三年,她一直生活在他保護圈里。
他也從不會在她面前,展露出半分脆弱的模樣。
容遲淵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腕,把她拉近身邊。
下頜抵在她的肩膀上,淡淡道:“真是個沒良心的。”
聽著他沙啞到幾乎說不出話,江鹿的心還是莫名軟了。
她眼圈微紅,低聲說:“去醫院吧。”
男人輕輕咳了兩聲。
江鹿想了想,又補了句:“我陪你。”
他唇側帶笑,掌心摸了摸她后腦勺的發,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嗯。”
容遲淵終于被勸松了口,但始終不愿意打120驚動太多人。
秦淮便駕車帶著他、江鹿和林媽三人,一起前往醫院。
容遲淵身上披著大衣,虛浮著雙眼,額頭上薄汗密布。
衣服下,江鹿緊緊攥著他寬大的手掌,指尖一下下輕撫著他手背的青筋。
抵達醫院后,容遲淵迅速被安排進了vip病房。
江鹿看見秦淮在和醫生打交道時,塞給他一個很厚的紅包。
大概,是叮囑醫生不要將這事聲揚出去。
緊接著,醫生快速瀏覽過韓醫生的病例后,便開始給他掛水輸液,語氣嘆息帶著責怪:“怎么拖了這么長時間才送過來?”
江鹿只梗著脖子,沒再說話。
林媽在一旁擔心地問:“醫生,情況很危急嗎?”
“發燒倒是小事,只是免疫力下降好幾天,還牽扯出自身潛伏的免疫性疾病,數病并發,這身子哪能吃得消!”
醫生開著藥,擺到他們面前,“準備住院吧,長期!”
掛上水,床上男人的呼吸逐漸趨于平穩。
林媽撫著江鹿的肩膀,輕聲說:“鹿鹿,你身體也才沒好多久,要不先回去休息?我來照看著先生就好。”
“我沒事的,林媽。”
江鹿搖了搖頭,“不在這看著他,我一個人在家沒辦法安定。”
“那您晚上可別熬壞身子。”
江鹿“嗯”了聲,便拿起一本書,坐在床頭開始看。
看到半夜,她困得實在是睜不開眼,便站起來跑跑跳跳一會。
過了沒幾分鐘,床上男人發出一聲呻吟。
江鹿立刻走到床頭,容遲淵不知何時醒了,皺著眉頭,臉色有幾分難看。
“怎么了?”江鹿忙走過去,俯身摁住他的身子。
“叫秦淮。”他一瞬不動地盯著她,眼底有幾分隱忍。
“秦助理睡了,我在這你何必叫他,有什么事?”
男人卻很執著:“你出去,讓秦淮過來。”
“……”
江鹿沒辦法,只好起身去隔壁病房叫人。
好在秦淮睡得淺,一叫就醒。
他迷迷蒙蒙地穿好衣服戴上眼鏡,便進了容遲淵的病房。
好一會,秦淮才從房間里出來。
江鹿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怎么了這是?”
“容總吐了。”
秦淮臉色不大好,“江小姐,你去叫醫生來問問什么情況吧,林媽,我們去給容總擦一下身子。”
很快,江鹿領著醫生過來檢查。
醫生卻說這是正常現象,免疫力下降引起的,可能后面還會持續嘔吐。
一屋子人這才安定下來。
江鹿站在床邊,對容遲淵嘟囔了句:“吐就吐了,我也可以在旁邊伺候你嘔吐啊。”
床上男人似是有了些精力,喝了幾口水,終于有力氣說話:“你怕臟怕累的,伺候過這個?”
話里話外是嫌棄她不會做事兒了?江鹿沒好氣瞪他一眼。
秦淮卻是笑了笑不說話。
待容遲淵再度睡下后,他把江鹿拉到外面,悄悄道:“你知道容總為什么非得要我來嗎?”
江鹿環著胸口,沒什么好態度:”他不是說了嗎,嫌我笨手笨腳唄。“
秦淮笑著搖搖頭:“我了解容總,他那是怕你看到他吐的樣子。畢竟男人嘛,都好面子,尤其,是在你面前,不想讓你看到他那么狼狽骯臟的一面。”
江鹿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還得是男人懂男人。
“他可真夠矯情的,都生病了還那么考慮自己的外形。”
秦淮含笑的眼底有幾分深意:“哎,誰讓是您呢!若是換成譚小姐,或是柳小姐,容總是怎么都不會介意的。”
“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江鹿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轉身去打了壺水進房間。
就這樣守著他到第二天中午,可算高燒退了,還有一點輕微的熱度。
容遲淵醒來時,身體已經輕松了許多。
他動了動干澀的喉嚨,想抬手去拿水,卻感覺腿邊枕著一個沉重毛茸茸的腦袋。
低頭望去,江鹿正伏在他床前,毫無防備地睡著。
肩上披了條薄薄的毯子。可她睡得似乎很不安心,細眉微蹙,濃著絲淡淡的愁意。
他指尖輕撫著她的發絲,耐心地理順。
她的頭發分明濃密又修長,但每一回,他強行要她加班時,她便會揪著自己掉下來的頭發,無理地要他賠。
林媽端著湯進來時,便見先生正愛撫著江小姐的頭發。
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手指探到江鹿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汗,便對林媽輕聲道:“把窗戶打開些。”
窗戶帶進一陣細密清爽的微風,陣陣的鳥語,以及裹著不知名的花香。
江鹿醒來時,人在隔壁的病床上。
“容遲淵?”
她輕輕掀開簾子望去,便見男人正坐在床頭,喝著對面女人遞來的湯。
男人接過紙張拭唇,淡淡抬眸掃了她一眼。
坐在他對面的譚書晚,將湯碗放下,微笑著起身:“江主管守了容總一晚上,真是辛苦了,要不要再睡一會?容總這里,有我照顧。”
江鹿表情頓時不大好看。
看到譚書晚那張溫淡小妻子的臉,她就沒什么好心情。
掀開被子,江鹿走過去,接過譚書晚手里的湯碗道:“不必了,這里有我就行。”
譚書晚有點尷尬地站在那,溫淡一笑,卻也沒說什么,只對容遲淵說:“那我先下去了?”
容遲淵點了點頭。
譚書晚離開前,對江鹿叮囑:“那湯是大補的,江主管可一定要給容總喂完。”
說罷,她轉身離開房門。
容遲淵淡淡掀眸看向床側的女人,抬手摸了下她的臉頰。
江鹿往后躲了下,沒讓他碰自己。
只聞著碗里的湯香得很,她便一勺勺地往自己嘴里送:“我幫你試試味道……嗯,好像燙了些。”
說著,她吹了吹,又貪杯地吃了好幾口:”真燙啊,還得再吹吹。“
直到把他的湯全部吃完,她才把碗扣在桌上,揚眉示威般看著他。
容遲淵見她這副幼稚模樣,卻是無奈輕笑:“你在生什么氣?”
江鹿沒理他,只是徑直起身:“吃飽喝足,覺也睡夠了,既然你醒了燒退了,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
容遲淵臉色不佳地叫住她,墨眸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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