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聽到兒子的呼喚,立刻掙脫開男人的手,將他推開。
容蕭予像只小貓,艱難地從爸爸的大腿與門縫間,擠一個小腦袋:
“嗨,漂亮的媽咪,我聽到你的聲音啦。”
臉色陰鶩的男人,一臉被打擾到的不爽。
他把將容蕭予從地上拎起來,掃一眼他褲子里的小光腳,視線迸出淡不可見的火焰:“屁股又欠收拾了?”
“爸比。”他可憐地抽著鼻子,然后朝著江鹿撲騰著,“媽咪救我!”
江鹿把小雨點從他手里搶過來,抱在懷里,摸摸他微燙的額頭,露出心疼的神情:“腦袋暈不暈?”
容蕭予抱著媽媽軟軟的身體,大膽告狀:“本來不暈的,被爸比拎起來就頭暈了。”
容遲淵臉沉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江鹿把兒子護在懷里,生怕容遲淵一巴掌收拾在他的屁股上。
抱著他進房間,江鹿笑著問他:“好像比媽咪上次見你重了點?”
他認真回答:“媽咪,因為你在我心里,我變重了。”
“你這小嘴膩得,都跟誰學的。”
江鹿捏捏他的小鼻子。把小襪子給他穿上,再穿上拖鞋,溫柔又有耐心,“生病了就要注意保暖,多睡覺,等會把作業寫完,媽咪陪你睡覺,好不好?”
“好!”
容蕭予高興得要長翅膀起飛了,念念叨叨:“媽咪,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兒童節,為什么能見到媽咪呢?是不是因為我生病了?那我好想天天都生病啊……”
容遲淵走進來正聽到這話,他拿起尺子敲他的腦瓜一下。
容蕭予捂著小額頭,大眼睛濕潤看著爸爸。
“電視關掉,拿作業出來寫,自己算著時間。”
他走到桌前,敲了敲擺放的時鐘,語氣有點嚴厲,“別總黏你媽身上。”
“知道了,爸爸。”
容蕭予還是有點怕他的,規規矩矩地拿出小本子,低頭開始寫。
江鹿也不打擾他,坐在沙發上,整理著他的小衣服,仔細去查看他的衣服尺碼。
又比上次見到他時,大了一個尺碼。
江鹿默默地記在腦海里,下次給他買衣服時注意。
這時容遲淵走到她身邊,手越過她的頭頂,拔了旁邊的充電器時,低聲說:“到里面來。”
江鹿一愣,看他說完轉身就走,還不忘矯正小雨點的坐姿。
她放下衣服,跟他走進去。
豪華套房的臥室十分寬敞,此刻拉著窗簾,屋內燈光只靠一盞昏淡的燈光。
容遲淵在窗前沙發坐下,對她點了點下頜:“關門。”
話音落下,他見江鹿站著未動,一臉警惕的神情。
容遲淵對她那樣子,嗤了聲:“不碰你。”
江鹿還是乖乖關了門。
貼墻背著手站在那,一副不太相信他的表情,刻意隔著一段安全距離。
“坐到對面,我有話問你。”
容遲淵下頜點了點,黑眸浸染在黑暗之中,看得人驚心動魄。
江鹿倍感不安地挪動步伐,在他對面坐下。
“譚書晚來找過我。”
果然,他一句話冷不丁砸下來。江鹿抽開椅子的動作一頓,后背微僵,面色平和地看著他。
遲疑了半晌,她笑著:“是嗎?我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她跟我說起,有一天在幼兒園,見到你牽著和容蕭予一樣大的小女孩。”
容遲淵淡淡執起茶杯,喝了口,眼睛也沒看她,卻讓江鹿覺得壓迫感直面而來。
她心臟在顫,手指捏緊了椅子把手,坦然問:“哪天看到的?”
“上周。”
“嗯,如果是上周的話,我陪小番茄去參加幼兒園藝術節,栗秋正好有事要忙。”江鹿坦然一笑,“譚書晚跟你說起這個做什么?”
“你生產前,聽說特地拜托譚書晚,讓溫蒂來接生。”
容遲淵沒有回答,只是兀自問著第二個問題,“為什么?”
“當時身邊都是容信庭和容老爺的人,我信不過。溫蒂一直照顧我的胎,只有她為我接生,我才最放心。”
容遲淵淡淡斂眸,睫毛斂著無聲無息的死寂:“即便是溫蒂,最后也沒能保住女兒。”
他語氣里透出真實的沉痛,讓江鹿心跳顫了顫。
這一刻她才恍然,自己只顧著將小紅豆藏起,卻似乎,從未考慮過容遲淵的痛苦。
南霖和秦淮告訴過她,容遲淵早就買好了女兒用的小衣服小玩具,等著他的小公主降臨人世。
失去一個女兒,他作為親生父親,心里該有多難受?
這四年,他度過了多少個輾轉反側的夜晚?江鹿忽而不忍去想。
“聽說你把趙田靜的墓建在了你哥的旁邊。”
容遲淵平和地問她,“我們什么時候也去把女兒的墓地建好?”
江鹿微微一怔,看著他沉痛而陰郁的眼底,陰影浮現。
“再怎么說,她也是個成型的孩子。”容遲淵眸光略有探究地看著她,“你認為呢?”
江鹿只看他一眼,便避開了視線:“墓碑只是一個形式化的念想,她若留在我們彼此的記憶里,也不算真正的消失。”
話說得婉轉,實則是回絕了他的要求。
容遲淵輕然勾唇,點了點頭:“四年,你放下得倒很快。”
“不然還要帶著后悔,繼續活在傷痛里嗎?”江鹿輕輕攥緊了拳心,嗓音愈發低沉,“逝者已矣,你這樣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你大可以放下,因為你未來還有生兒育女的機會。”
容遲淵深深斂著墨眸,昏黃頂燈將他身影襯得孤寂,“但她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看著這一瞬間的他,讓江鹿覺得有些心疼。
她語氣平淡地問:“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治療方案?”
“嗯。”
“還是你根本沒有積極治療?”
江鹿的追問,引他漠然一眼看過來:“這和你有關嗎?”
一句反問堵得江鹿無言以對。
她抿了下干澀的唇:“我爸對你下的毒,你說和我有沒有關系?”
頓了頓,江鹿又說:“我改天會去監獄看望他,我去幫你問一問。”
“容家早就派人去過,用盡軟硬手段,你爸都不吃這套。”
容遲淵淡淡掀眸看她一眼,“若真能治好,必然是要給容蕭予添個弟弟妹妹的。”
這話聽得江鹿莫名堵心,抓緊了衣擺,沉著不悅的聲音:“這我當然知道,我也無權干涉你,我只希望,你能慎重篩選后媽,別虧待了他,不然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他看著她那副賭氣的表情,把他隨口一句當了真,語氣也尖銳了起來。
容遲淵彎唇笑,繼續逗她:“意思是,我以后有了新歡,還要帶到你面前審核。”
江鹿擰拳皺眉,果然被氣到:“那你總不能只顧自己爽快,不顧兒子吧,現在后媽虐待孩子的新聞還少嗎?”
爭執間,身后小門推開窄窄的一條縫。
小雨點鬼鬼祟祟的臉出現在門縫里:“媽咪,爸比,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嗎?”
“……”
容遲淵撐著椅子起身走到門口:“作業寫完了?”
他手里攥著小本子,恭敬遞上:“嗯嗯,爸比,請檢查。”
江鹿瞧他有模有樣的小表情,心想他應該是跟秦淮學的這套。
容遲淵就著門口的燈光,讀著作業:“科學題,請提出一個生活方面的問題。”
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筆尖點著他寫的一行字:
“你寫‘小兔子有四條tuǐ,桌子也有四條tuǐ,小兔子會跑,為什么桌子不會跑呢?’”
他讀到最后嘴角抽了抽:“這是你提的問題?”
“爸比,怎么了嗎?”
男人大掌一揮,作業倒扣在他腦袋上,“重新提。”
江鹿忍不住捂嘴笑。
小雨點不理解地摸摸呆毛,坐在她腿上撒著嬌:“媽咪,爸比怎么生氣?”
“媽咪倒是覺得,小雨點的問題很有想象力,不用改,去把作業收進包里,準備去洗澡吧。”
小雨點沖她比了個大大的耶:“果然只有媽咪懂我!”
他快速收拾好包,抓著小黃鴨浴巾,臨關浴室門,他將小腦袋伸出一半,大眼睛眨啊眨:“媽咪,你不會趁我洗澡時走吧?”
江鹿失笑:“媽咪不會走的,就在這里等你。”
“太好了!我還要跟媽咪討論明天去哪里玩呢!”
江鹿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識看向陷在沙發里,用電腦處理公事的男人,囫圇應了聲:“嗯,去洗澡吧。”
聽著里面水聲漸起,小家伙高興哼著歌。
江鹿看一眼容遲淵,他長指快速打著字,好似是沒聽見她和小雨點的對話。
她心想著,還能有明天嗎?
果然,兩分鐘,容遲淵忽而合上了電腦,視線沉淡投遞而來:“明天?”
“我記得我說過,一次算一次。”
他淡淡支著下頜,朝她愈發泛粉的臉頰望去,“我們飛機上親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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