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有點震驚看著他：“是的。”
容遲淵拿起水杯淡然啜了口，低聲說：“看清楚長什么樣了？”
秦淮想起那萌萌的一眼，“簡直就是迷你版的江小姐，性轉版的小雨點！”
“……”
容遲淵皺了皺眉，“說人話。”
秦淮訕訕一笑：“總之特別特別可愛。一眼就可以確認，那是您的孩子。”
容遲淵微微勾唇，聽到這話，眼尾輾轉出一絲柔意。
第一次被她嫩嫩的兩只手抱住雙腿，他永遠忘不掉那綿軟軟的感覺。
一眼看到她，冥冥之中血脈的吸引，他確信這是他的女兒無疑。
秦淮見他半晌沒有說話，表情卻不算太恐怖，忍不住問：“容總，那現在，您打算怎么辦？”
容遲淵手指淡淡擱在窗邊，思忖片刻道：“去第九小學。”
秦淮有些驚訝看向他，隨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調轉車頭。
*
江鹿不是第一次去穆堯的家里。
四年前被穆堯從y國綁架回榕城時，她短暫住在這里一段時間。（111章）
當時這里還是繁復古典的中國風格，這些年清心寡欲，家具統一換成了溫和的侘寂風。
后來，在她加入deers的第二年，穆堯發過一次高燒。
當時是江鹿負責在家伺候他，在他家里全程辦公的。
家里有一位王阿姨，穆堯稱呼她為阿媽。
據說是穆堯父親的朋友。
穆堯父親去世，穆堯的母親幾乎對兒子撒手不管，便是這位阿姨當爹又當媽地照顧穆堯長大。
江鹿帶著小紅豆進去時，穆家的一眾長輩正好在場。
穆堯的叔叔和親伯父，都是看慣風雨的官場人，此刻，目光驚異地看著小紅豆走進來。
“這……”
穆家三代生的兒子，都是從小就扔進武功山或訓練營鍛煉的鐵血小子。
這次，突然從天而降這么個迷你版的小女娃，所有人都稀罕得不行。
戳一戳，捏一捏，小女娃的臉頰嬌軟，稍微用點力，就摁出紅印了。
“阿堯，這真的是……你的女兒？”穆堯的伯父忍不住問。
雖然這幾年穆堯的變化很大，從女人成群到專心一人，穆家的產業，他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重心都移到那美妝產業上。
但誰能想到，他竟突然能變出這么大一個女兒來。
“是的，我女兒，小紅豆。”穆堯說出這話時，有股從未有過的奇特感。
在車上就和小紅豆商量好，待會面對一屋子叔叔時，她要配合把戲演足了。
但小紅豆悄悄告訴江鹿，唯一一個條件，她不愿意叫穆堯爸爸。
江鹿笑著問她：“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過，覺得穆堯叔叔當你爸爸也挺好的嗎？”
“但是媽咪，我那天晚上夢到爸比了，好高好大一個長腿叔叔，有點兇兇的，他好霸道，他命令我不許叫別人爸爸，不然他就找過來，要把我從媽咪身邊帶走！”
小紅豆到底是小孩子，被那無比真實的夢境嚇顫顫：“媽咪，我不想離開你！”
江鹿失笑：“傻豆豆。夢都是假的。”
小紅豆仰起臉問：“那爸爸是什么樣的人？”
江鹿想了想，她夢里的那個猙獰的爸爸形象，好像……與容遲淵完美地重合了。
在孩子面前，江鹿還是想保留他一點顏面：“你爸爸他是個很溫柔又強大的人，但媽咪不能和他在一起，所以就帶小紅豆分開了。”
小紅豆似懂非懂，沒再多問。
小小的胸膛里，卻對這個從未見過的人多了點兒憧憬。
很想看看媽咪口中這個溫柔強大的爸爸，到底長什么樣。
此刻，在一堆個字高大的中年叔叔面前，小紅豆冷靜得出奇。
被摸了下臉，她往后退了步，小手擦擦自己，疏離漠漠：“叔叔，媽咪說過要洗過手才能摸我的臉哦。”
“謝謝叔叔，我不吃，媽咪說過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叔叔，不要抱我，我很沉的哦，而且我不喜歡被媽咪以外的人抱。”
字句都離不開媽咪的教誨，這些是江鹿教的，畢竟這個社會對女孩子不友好，她從小就教小紅豆要保護自己。
穆堯的二伯父收回想抱娃的手，有些無奈：“阿堯，你女人把你女兒教得真嚴，抱都不給抱一下哩。”
“二伯，您老煙槍了，適不適合抱自己心里不清楚？”穆堯也護小紅豆，把她拉到身邊，離那老煙鬼遠遠的。
從不知長幼尊卑，他在穆家位高權重，長輩都知他骨子里是個陰戾的人，被懟了一道，也不敢多說什么。
穆堯低聲問小紅豆，“阿媽做了午飯，有你喜歡的紅豆餅，去嘗嘗？”
小紅豆規矩回答：“好的，穆叔叔。”
一聲穆叔叔出口，驚掉所有人的眼鏡。
二伯母忍不住教訓：“小丫頭，不興這樣喊你爸爸啊，沒個規矩的。”
聲音有點粗有點兇，小紅豆抬頭看向她，有點警惕。
穆堯挑了下眉，話里話外都是維護：“什么是規矩？我女兒在我家里，需要什么規矩？”
“阿堯，你其他事可以隨便著來，但這是你孩子哎……怎么能喊叔叔，不喊爹？這要帶出去，也太上不得臺面了吧。”
二伯母看著江鹿纖細苗條的背影，藏不住不屑的神情：“這是那女人教的？”
穆堯笑了笑，語氣散漫：“孩子喊我爹，又不喊你爹，我都沒說什么。再說她是我女人，給我生個孩子，她想怎么教都怎么教，我不在乎。”
江鹿雖然背對著他，卻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的話。
默不作聲，心里是感動的。
她知道穆堯這樣說，是在家人面前拔高自己的地位，讓他們不能輕易欺負了她和小紅豆。
穆堯對她很好，只是……她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雙眼睛盯著她，她還無法正面回應他的好。
*
午休時間，陳子安被班主任帶到了校門口。
陳子安已經上五年級，個字躥到一米六幾，身子單薄。
“容叔叔。”陳子安看著車內的男人。
小時候媽媽讓他喊“爸爸”，他就歡喜以為這真的是自己父親，仗著有靠山，小時候格外地張揚跋扈。
長大后，陳子安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有些同學會嘲笑他，說他沒爸爸，說他媽媽看起來像老阿姨一樣老。
漸漸地，他性格不如小時候那樣張揚，變得文靜內斂又卑微。
容遲淵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就基本不再來看望自己。
陳子安內心還是對他有父親的期許，畢竟，曾把他當真的父親一樣依賴過。
秦淮看著他：“子安，容總讓您上車。”
陳子安眼神局促看著容遲淵：“可我下午還有課，而且今天答應了媽媽一起吃晚飯。”
秦淮微笑，替他打開車門：“你媽媽那邊，容總自會去說的。”
陳子安也不太敢違抗命令，彎腰上車。
車內環繞著容遲淵身上獨有的氣味，陳子安抱著厚重的書包，不安地坐在男人身邊。
隔著一段安全疏離的距離，依舊覺得心慌手麻。
容遲淵在看著膝上的筆記本，沒有理睬他。
陳子安不免有些失落。
但轉念又想，他在容遲淵心里又算什么呢？
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聽媽媽說，他很疼愛那個小兒子。
待車子發動好一會兒，身邊男人忽而淡淡道：“長高了。”
陳子安一愣，隨即默不作聲抱緊了書包。
剛才委屈的情緒，潮水般褪了下去，他應了一聲：“是的，容叔叔，我現在有一米六五了。”
“還有的長。”
容遲淵淡淡將電腦合上，扶著太陽穴，輕揉著，“晚上想吃點什么？”
陳子安一怔：“可以嗎？”
他想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不是他的生日。
容遲淵輕輕勾唇，翻看著手機里的附近餐廳，手指停頓了下：“去你小時候愛去的那家披薩店，怎么樣？”
陳子安心里受寵若驚，想到什么，又問：“那媽媽……也可以一起來嗎？”
容遲淵輕淡笑了笑：“她會來的。”
傍晚。
譚書晚出現在披薩店門外，滿頭是汗，渾身衣服也浸濕，跑得臉色蒼白。
當她看見找了一下午的兒子在店里朝她招手時，譚書晚一顆心才徹底落了下來。
但下一瞬，她看見坐在旁邊的容遲淵。
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的氣場，心跳凜然，深吸氣，緩步走進去。
“遲淵……”譚書晚走到男人面前，神情局促、
“媽，你怎么跑得滿頭都是汗？”
陳子安立刻給她讓位置，“坐下一起吃吧，爸……容叔叔今天請我吃晚飯。”
譚書晚卻埋怨地看向旁邊的男人：“遲淵，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地把子安從學校帶走？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你來了，正好。”容遲淵淡淡揮手，招呼旁邊候著的幾個手下。
他做了個手勢，那些手下立刻把陳子安架了起來，往外面拖去。
陳子安一臉惶然，被幾人粗暴的動作嚇住，慌張地大叫：“容叔叔！媽！”
“子安！你要干什么，容遲淵！”
譚書晚要沖過去，卻被男人長臂拽住，甩在地上。
“我要干什么？”
容遲淵冷笑著看向那摔到臉色猙獰的女人，“女兒的事，是你捅給爺爺的吧？你名下多了套房，是爺爺許給你的獎勵？”
譚書晚凌亂發絲之下，表情一下震住，雙瞳渾圓看向他，無從辯解。
半晌，她才顫抖著聲說：“我之前，確實偶然在幼兒園遇到了你女兒和江鹿，所以我私下介入調查到了你女兒的年齡、相貌與姓名。至于我選擇告訴誰，那是我的自由！”
“遲淵，你是容家人，我就算告訴你，你又舍得對江鹿怎么樣？她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騙你感情多年，我看不下去，也不會任她這么快活下去！”
“嘩啦”一聲，容遲淵手里一玻璃杯狠狠砸碎在她腳邊。
碎片劃破了譚書晚的腳踝，她疼得皺眉，眼底映著腳上鮮艷的紅，輕呵出笑聲：“你只會對我發脾氣，遲淵，這些年誰在傷害你，誰又是真心對你，你總是拎不清，你總這樣對我……”
他俊容繃緊，一片黑沉如鐵，手指攥出森白骨節：“我的家事，什么時候輪到你插手多管的份？譚書晚，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你？”
譚書晚心臟一疼，抬著狼狽視線看向他：“你動我試試！你的女兒，只有我知道是誰，長什么樣，爺爺還指望從我嘴里套到信息，把女兒帶回容家，你動我試試！”
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他們之間搖搖欲墜，索性就徹底撕破了臉。
“好，這話我記住了。”
容遲淵冷笑一聲，視線可怖，隨后慢慢起身，披上外套，“從今天起，陳子安由我撫養。”
譚書晚瞳孔驟然一縮：“什么？”
男人俯首撣了撣外衣上的灰塵，眼底的厭惡幾乎溢出來，“我確實不會動你，你就抱著爺爺的大腿，在你的新房子里繼續茍活，孤獨終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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