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陷入沉默，看著對面迷茫的一雙眼，便也清楚，她再多的問題也沒有意義，合上雙眸。
她掛斷了電話，向獄警道謝后，詢問道：“我能要一張當時醫生開的診斷單嗎？”
“您稍等，我幫您聯系當時診斷的醫生，他會給您出具詳細的報告。”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那頭醫生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倉促：“0503號江永年是吧，是的，做過神經影像學檢查以及神經心理學測試，沒有明顯外傷和內傷，記憶損傷的程度也僅限于過去發生的事，生活還能自理。”
“其實就是一時無法接受入獄導致的神經崩潰，我這里接手的病人有很多是這樣。”
“那大概多久會恢復呢？”
醫生摸了摸鼻梁：“這很難說啊，您是他的……”
“我是他的女兒。”
“喔，江小姐。”
醫生清了清嗓子，“我們一直在給你父親進行積極治療，但也不能保證他的記憶何時恢復。也無法保證，不會從短暫性失憶惡化成永久失憶，總而言之，對一切后果，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謝謝。”
江鹿拳頭無聲攥了下，低聲說著，“我能加您一個聯系方式嗎？這樣如果我父親病情有變化，我也能及時收到通知。”
“我們是不私加家屬的聯系方式，如果病情好轉，會有警方人員通知你。”
掛了電話，江鹿不知如何走出去的，心情沉重復雜。
開車時，在紅燈前也逗留良久，直到后車不斷喇叭催促，才想起要往前走。
回到家時才兩點半，輸好密碼開門，就見小紅豆正慌里慌張地藏著什么，從客廳往樓上跑。
“站住。”
江鹿叫住那道小小的身形，“手里藏的什么？”
“媽咪——”
小紅豆定在走廊，背著小手，眨巴眼睛瞧著她。
她慢慢走下來，將手里一張用粉色絲絨蝴蝶結卷起的紙遞給她，蹭了蹭江鹿的小腿。
江鹿將絲帶輕輕解開，展開一看，消極陰霾的心情消散了些。
她問：“是你準備送給大熊的禮物？”
小紅豆有些緊張：“嗯，媽咪你覺得怎么樣？”
“畫得很好呀。”
江鹿摸摸她的絨發，重新幫她卷好，打出一個漂亮的結，“只要你送的，他一定都會喜歡。”
“真的嗎？媽咪，那我去換衣服了，你等等我哦。”
兩人攜手出行，小紅豆握著她有點涼的手，她總覺得媽咪從外面回來后，怏怏不樂的。
“寶貝，你進去玩吧，媽咪在看著你。”
江鹿松開她的手，輕輕伏在圍欄外面，朝她招招手，“別玩太瘋，注意安全，有事就過來找媽咪，聽到沒？”
小紅豆點點頭，有點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看著江鹿。
來到和大熊第一次見面的樹下，她遠遠就看見，他在等著她。
有一群調皮的孩子圍在大熊身邊，玩鬧不休，一會兒摸摸他的圓尾巴，一會兒捏捏他的耳朵。
小紅豆站在人群外局促地看著，她有些不敢上前。
忙于應付這些孩子，容遲淵一抬眼就看見人群外突然探出腦袋的小身影。
心里一喜，他將身上的孩子一一抱下來，徑直走向他的小女孩。
她今天扎了可愛的哪吒頭，白色短T恤配藍色背帶裙，小手里還攥著什么東西。
看著那高大的陰影將自己包裹，小紅豆仰臉對他露出甜甜的笑：“大熊，你現在不孤獨啦，有好多朋友了。”
他一頓，搖了搖頭，對她伸出手。
小紅豆將自己的小手伸過去，被他淺淺握住。
他們走在前面，幾個孩子追隨在后面，羨慕地左右環繞著，七嘴八舌問小紅豆：“你認識大熊嗎？”
“你和大熊是什么關系啊？他為什么會牽著你？”
“你花錢了嗎？我也想牽大熊的手。”
大熊把她攬在身邊，一手拂開其他擁上來的孩子。
小紅豆好奇地問他：“大熊，你有了這么多朋友，還想跟我玩嗎？”
他點點頭，摸摸她的腦袋，然后他隨地撿了一根樹枝，展示給她看。
小紅豆眼神一瞬不動地盯著，一雙眼睛變成斗雞眼。
他的大手覆蓋在樹枝上，再打開時，手里的枯枝變成了漂亮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
小紅豆驚奇地鼓掌：“你還是一只會變魔術的熊呀？”
他笑著將花塞到她手里，小紅豆才想起自己帶了禮物。
她踮起腳，遞到他手里：“這個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媽咪說你送了我氣球，我也應該回你一個禮物。”
他愣了下，唇角溢出了淺淺的笑意，解開精致的小絲帶，將紙卷展開。
一幅蠟筆勾勒的畫，一頭大熊在開滿鮮花的草坪中央，旁邊圍聚著許多的小動物，小朋友們都歡喜暢快聚集在他身邊。
那群孩子里，其中一個是小紅豆自己，他一眼能認出來。
心驀地一軟，撫摸過每一處她認真描繪的小場景，腦海中仿佛能想象她小小身子，伏在桌前，認真畫畫上色的可愛模樣。
他把畫卷起，珍惜地捧在手心。
女兒送的第一份禮物，認真地保存起來。
以后老了，他要拿出來慢慢細看。
容遲淵陪她坐游樂設施，又去玩了套圈。
即便是身上穿著玩偶服，他也套得精準，最后給她贏了一只小倉鼠作為獎品。
玩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他們剛買好兩個冰淇淋，容遲淵耳機里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容總，您已經在頭套里3小時了，之前工作人員說好醉多兩個小時就得休息。這天氣這么熱，很容易中暑，跟小小姐告別，趕緊回來吧。”
頭套中，男人唇色泛白，喘息聲也愈發濃郁。
他感覺到汗從內到外浸濕著身子。
但手心里，那軟軟的手掌還拉著自己：“大熊，我們再買一個冰淇淋給媽咪吃好不好？媽咪她在外面等我。”
他喘了口氣，沒有回應秦淮的話，只是對小紅豆點點頭，任她牽著自己往冰淇淋店走。
越走，腳步卻越發變得沉重，耳邊嗡鳴，卻能聽見心跳脈搏在加劇。
胸膛像壓了一塊巨石，他開始粗喘。
腳步放慢，直至眼前女孩柔軟的光影變得模糊。
眼前發黑，龐大身形倒下去的那一刻，小紅豆發出驚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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