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第一條件反射是躲避。
雖然之前她默許女兒和大熊玩耍，那也是戴著頭套的容遲淵，小紅豆不會知道他是爸爸。
但現在他要這樣見女兒，若女兒中途醒來了呢？回家后她要怎么跟小紅豆解釋？
江鹿垂眸，把女兒往懷里護了護，不太舍得：“你跟他說女兒睡著了，沒什么可看的，他好好休息，如果需要人照顧，我上陣就是。”
南霖瞧她那副戒備的神情，也能理解，低聲勸：“照顧肯定是要麻煩你照顧的，我這晚上還有案子走不開，他更不習慣別的人照顧。不過他說就想抱抱女兒，把孩子嚇壞了，他還很愧疚。”
為了哄她，南霖豁出老臉了，誰讓這兩個都是不會說話，他這嘴皮子工作者，得在中間出點力。
“其實也能理解他老父親的心情，是不是？他成天裝成一副熊樣，看不清楚，也感受不到女兒的溫度，也蠻可憐的，是不是？”
“……”
那句“熊樣”成功把臉色陰沉的江鹿逗笑了下。
她很輕地挽了下唇，又很快斂成嚴肅。
南霖見她笑了，心想總歸不是太難哄：“或者我去跟他商量，讓他伺候你一次，換見女兒一次，怎么樣？讓他也嘗嘗這不平等的滋味！”
江鹿真是受不了南霖這張嘴，再也繃不出更冷硬強勢的表情。
她的心也是軟的，容遲淵對女兒的愛她不會看不出來。
“別，我才沒他那么變態無度。狗咬我，我還反咬一口嗎？”
江鹿手指溫柔摸著女兒的頭發，遞到南霖懷里：“你跟他說，看快一點，只準五分鐘。看完了就沒有下次。”
“好好好。”南霖連忙接住了這小不點，跟布丁似的軟軟滑滑，在他臂彎里東倒西歪。
他突然羨慕死容遲淵這個男人了，怎么就命那么好。
女人貌美如花，一生還就是雙寶，倆孩子都頂頂的可愛。
南霖走進去，孩子抱過去。
容遲淵忽而直起身，舉著雙臂，虔誠地接過，呼吸放得極其輕柔。
重量在懷里的一瞬間，也壓在了心上，胸口沉甸甸充實感。
缺失多年的那一塊，終于被填補上。
她睡著了，哪吒頭披散下來，柔柔灑落在他手腕上。小嘴如果凍般，陽光一照是近乎透明的粉嫩。
他看著半晌，動作是一點也不敢做，僵在那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想去觸碰，但指尖落下，只是撥開她額前的碎發，那樣小心翼翼，不敢碰到她皮膚。
自從得知女兒夭折后，這是他夢里無數次的場景，無數次醒來巨大的落差感幾乎將他覆滅。
唯有這一次是美夢成真了。
也是在這短暫寧靜的時刻，他心里做出了決定，對南霖說：“去叫江鹿進來。”
“好，我去叫她。那你要不要先裝一下虛弱？我跟她講你現在狀態很差。”
容遲淵看他一眼，往后一靠，半瞇著眼睛。
不一會兒江鹿進來，站在床邊，與他隔著小段距離。
她很明顯是哭過，眼睛紅彤彤，睫毛還沾著漉漉的濕度。
容遲淵看著她那張白皙的臉頰，淡然挽唇，嗓音懸浮著：“嚇到了？”
她驀地攥了下拳，眼底里的情緒瞞不過他。
她喃喃著：“這么熱的天，你就不該強撐著。嚇到我是小事，主要是女兒……”
“是我不好。”他嗯了聲，“我只想多陪她，讓她開心。”
江鹿呼吸一輕。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樣埋怨呢？
“知道你也是心切。”江鹿低頭捋平了被角，低聲說，“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她話說得婉轉，卻含著心疼和擔憂，容遲淵心里是柔的。
她終于對他展露點難得的溫柔，失而復得的女兒又在懷里。
這一刻，他只覺不能更幸福。
這時，有護士進來檢查體溫和身體情況，看他懷里還抱著孩子，便對江鹿說：“把孩子抱走一下。”
容遲淵表情頓然低落了幾分，多少是不舍，恨不能抱再久一些。
江鹿俯身上前，把孩子從他懷里帶走。
他目光始終跟隨注視著，最后，落在江鹿的臉上。
說正事的語氣，嚴肅而認真：“你們兩個也該從穆堯家里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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