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出去了。
我站在這件玉壺春瓶前犯了難。
原因很簡單,我壓根就沒看出來這是件贗品!
而且怎么看,都覺得是真的!
至于先前我為什么如此篤定這是件贗品,全憑感覺,以及對人心理的把握。
我認定這老家伙的辦公室里沒有真品,哪怕這件看著再像,也不可能!
我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半天。
拿出小手電筒,又從瓶口往里照……
只能看到瓶底,瓶肚太大,根本看不到。
點上一根煙,開始驢拉磨一樣滿地走,怎么辦?怎么能證明這是件贗品?
一根煙快抽完了……
突然,我怔在了那里,想起了老師說過隱款暗記的那些故事。
這里面會不會有呢?
扔了煙頭,開門喊:“皓然?你來一下!”
半個小時以后,他才回來。
進屋后,他鬼鬼祟祟地把一個牙科用的內窺鏡遞給我,還有一節尺余長的粗銅絲。
“行,出去等我!”
我將內窺鏡長長的把手掰斷,然后將銅絲一端綁在殘把上,隨后緩緩探進了春瓶里面。
一只手轉動著銅絲,另一只手拿著手電筒往里照,瓶口有些小,看著十分費勁。
先前。
我是想起了莊老師就曾經用這個方法,與一位圈里大師級的簽定專家打賭,并且贏了。
所以,我也想照貓畫虎,看看這里面有沒有暗記!
其實我很清楚,并不是所有贗品都有暗記的,尤其那些一眼假的東西,大批量制作出來的,沒人扯這個!
可我總覺得這個瓶子不簡單,如此工藝,絕不是普通師傅能做出來的!
看呀看,一寸一寸地照,眼睛都快瞎了……
至少過去了二十分鐘。
猛然間,我手不動了,好像有字!
肯定有字!
就在瓶頸剛剛逐漸外擴的位置!
我是探到底以后,從下往上看的,所以這么半天才發現。
話說這個制假者真是厲害,這個位置太難發現了!
我連忙往回挪小鏡子。
看到了!
什么字?
是反的,仔細分辨,16……不對,是9……198……
哈哈哈哈!
我真想放聲大笑,1983,是1983年仿制的,果然是贗品!
再仔細看……
景?
有個“景”字……
景德鎮!
是景德鎮!
云峰……
仿造者叫云峰?
又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把東西抽了出來,將銅絲卷好,連同小鏡子放進兜里,兩只手開始揉起了眼睛。
幾分鐘以后,我把他們喊了進來。
我盯著余達明的眼睛,“余老師,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他笑了起來,明顯不相信我能看出什么來,“沒什么反悔的,這件東西我有十足的把握……”
“機會我可給你了!”說完我站了起來,拿起了那只米黃釉五彩玉堂富貴玉壺春瓶。
我抓著瓶口,就像握著斧子一樣。
“你?你小心點兒!”余達明兩只手虛伸著,看模樣好像十分緊張。
此時就連馮皓然他們三個也都緊張起來,紛紛圍了過來。
我說:“讓讓,別濺一身血!”
說著,我將這只玉壺春瓶舉了起來……
咔!
“別——”
“小心!”
“我艸!”
“……”
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與此同時,“嘩啦”一聲,玉壺春瓶碎成了好幾片。
余達明瘋了一樣就往我身上撲,我抬起腳,蹬在了他的肚子上。
“哎呦!”
他慘嚎一聲,噔噔噔——
后退幾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打人了——來人吶——強盜啊——”這家伙竟然扯著脖子嚎了起來。
再看馮皓然他們,一個個都是懵的。
“行了!”我揚起了手里剩下的半截瓶身,呵斥道:“別他媽嚎了,你過來看看!”
我翻過手里的殘瓶,就見瓶口往下、外擴至兩厘米處,清楚地刻著一行小字:
1983年景德鎮云峰
馮皓然臉都快貼上了,起身后放聲大笑。
余達明爬了起來,跌跌撞撞,來到近前看過以后,整個人就呆愣在了那里。
他嘴里喃喃說著什么,聲音不大:“還真是贗品,真是贗品……”
事情很清楚了,這東西他也一直存疑,收上來以后,因為自己把握不好,肯定又找高人看過。
人家給他的結果,就是贗品!
這件東西,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
馮皓然朝我豎起了大拇指,他那兩個朋友嘴里更是嘖嘖有聲,紛紛說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望著一地的碎瓷碴子,余達明徹底泄了氣,“走吧,和我去趟昌平,我保證給你們好東西!”
我真想放聲大笑,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提前給120打個電話……
馮大公子張了嘴:“別介,是不是得先喊聲老師,也讓我們聽聽啊?!”
“就是呀!”
“我看行!”
“……”
他兩個朋友跟著捧哏。
余達明臉都綠了,聲音小的可憐,“老、老師……”
“大點聲,我們都聽不見!”馮皓然把一只手放在了耳朵邊。
“老師!”
我憋不住笑出聲來,擺擺手說:“行了,別廢話了!”
到昌平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原因是途中我們去喝了羊湯。
路邊小店破破爛爛,馮大公子幾個人明顯不想進,被我扯了進去。
三個人吃上以后又贊不絕口。
羊湯鮮美,尤其是發面餅,烙的真好。
余達明胃口很差,吃的不多,我們也懶得搭理他,愛吃不吃!
明明知道去也白去,可我還是很想回到現場看看。
自己也弄不明白這是什么心理。
或許就是想看看余達明著急上火的模樣。
我太壞了!
怎么能這么壞呢?
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蜂門]騙局的第三步挑心最是殘酷,不親眼看到不過癮!
在車上的時候,馮皓然把他兩個朋友介紹給我。
都是官宦子弟,老爹的官不大不小。
如果是十年前,我肯定不屑一顧,不是一路人,不走一扇門。
現在不一樣了,說說笑笑,很快都像哥們一樣了。
到余達明父母家了。
他打開院門就往里走,很明顯,自從我離開以后,他就沒回來過。
心真大!
想想也不奇怪,畢竟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
此時他腦子里肯定成了一鍋粥,根本不可能發現墻頭三根攝像頭的電線,已經被剪斷了。
四個人跟著他往屋里走。
我當然不可能打什么120,那樣不是暴露自己了嘛,不過隱約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余達明兜里有沒有速效救心丸。
這個近些年坑了不少人,人品更是低劣,但罪不至死。
進到北屋以后,余達明先是拉開了窗簾,房間里瞬間明亮起來。
馮皓然他們都捂著鼻子,嫌屋里味道不好聞。
他蹲在了保險柜前,“各位出去一下唄,我開一下保險柜……”
三個人不滿意地嘟嘟囔囔,不過還是掉頭出去了。
我說:“老余呀,你有沒有速效救心丸,可能太悶了,我有些不舒服……”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又聽我喊他老余,明顯是不太想搭理我,不過還是從大衣里兜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瓷葫蘆,遞給了我。
“不嚴重的話,含五粒兒就行……”
我答應一聲,拿著救心丸就出去了。
四個人站在院子里抽煙,天南海北聊著天,一根煙都快抽完了,屋里始終也沒有動靜。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把煙頭往下上一扔,“不好,快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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