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宮里見到與阿梅一模一樣的穹舞,那是認錯了人。
但這次遇到的可不是活人,而是早就死掉的九頭鼠!
云缺心里暗暗嘀咕。
難不成,九頭鼠也有個孿生兄弟在學宮里求學?
略一沉吟,云缺無聲無息的打開門,跟在九頭鼠后面。
九頭鼠腳步不快,身體顯得有些僵硬,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長廊盡頭,開始上樓梯。
云缺跟著對方一直到了三樓。
九頭鼠站在一扇門前,不動了。
至此,云缺能確定一件事。
九頭鼠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體!
沒有任何呼吸。
行尸!
午夜時分,無人的西樓內,行尸走肉。
旁人看到如此恐怖的畫面,非得嚇個半死。
云缺不怕。
沒膽量的話,還叫獵妖人么。
況且行尸這種東西,云缺又不是沒見過。
野外偶爾會出現,不過大多走幾步就倒下。
像九頭鼠這種還能上樓梯的,云缺沒遇到過。
嘎吱。
房門開啟的聲響,在寂靜的西樓內格外刺耳。
九頭鼠邁步走進屋中,云缺也跟了進去。
屋子里沒人,空蕩蕩。
一張小圓桌上點著火燭,燭光昏暗。
四周貼著墻壁,排列著一些奇怪的水缸,蓋著蓋子,不知裝著什么。
九頭鼠進屋后便站立不動。
云缺轉到正面,仔細看了看。
的確是尸體無疑。
瞳孔無光,一身死氣。
尸體保存得十分完好,并無尸氣外溢,就像剛死的一樣。
正打量著九頭鼠的尸體,云缺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
“看什么呢。”
聲音出現得極為突然,云缺毫無準備之下,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背后站著個枯瘦的老者,兩眼冒光,跟個骷髏成精差不多。
正是西樓先生。
“墨老,我隨便看看。”
云缺隨口說著,心頭泛起驚駭。
以自己敏銳的感知,竟沒發現墨老什么時候出現在身后!
若對方是敵人的話,足以趁機殺掉自己。
怎么跟個活鬼一樣,神出鬼沒的……云缺在心里腹誹了一句。
“我的東西,不允許旁人隨便看。”墨老目光幽幽的盯著云缺,沙啞道:“看了,會倒霉的。”
“學生記下了,下次不看了,這就回去睡覺。”云缺說著想走。
嘎吱一響,房門自行關閉。
“既然來了,留下吧。”
墨老背著手飄到墻角,掀起一個大缸的蓋子。
云缺瞄了一眼,
缸里面裝著黑漆漆的水,水里泡著森森白骨!
又是尸體,又是白骨,這地方怎么看都像殺人現場。
要不是知道九頭鼠早死了,云缺說什么也得逃出去,省得自己明天也成了尸體。
打開蓋子后,墨老將里面的白骨從水里撈出來,扔到地上。
白骨是零散的,有骷髏頭,有手骨,有腿骨,散落一地。
“天亮之前,把這副白骨拼接完整。”
墨老說著取出一團黑線,交給云缺。
黑線很奇怪,類似蛇皮編織而成,上面帶著紋路。
云缺試了試力道,極其堅韌。
“用不著天亮,一會兒即可接好。”
云缺說著開始動手,用蛇皮黑線串聯白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將散亂的白骨還原。
墨老背著手始終在旁邊看著,等白骨恢復,他點了點頭,道:
“不錯,手法老練,看來你對尸骨很熟悉。”
“學生當過仵作,驗過幾年尸,墨老若沒事的話,我回去睡覺了。”云缺道。
這位陰森森的西樓先生,渾身透著一股詭異,云缺可不想與這種家伙相處太久。
“原來是仵作,難怪你能通過考核。”
墨老指了指九頭鼠的尸體,道:“你來說說,他是如何死的。”
“病死的。”云缺隨口答道。
墨老桀桀怪笑了兩聲,道:
“敷衍先生,是要受到懲罰的,你從天牢逃出來,是不是還想被關回去。”
“墨老說笑了,我是天牢獄卒,不是囚犯。”云缺辯解道。
“天牢獄卒,可沒有考進學宮的先例,考核當天你又來得那么晚,不是逃犯是什么呢。”墨老道。
“當時天牢里關進來許多新囚犯,學生因忙碌而來晚了,況且小小獄卒也有一顆求學之心,學生努力多年終于如愿考入學宮,天牢里的同僚正準備給我慶祝呢。”云缺胡謅道。
墨老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似笑非笑的道:
“你說的那些同僚恐怕沒準備慶祝,而是準備給你加刑吧,你的通緝令都快貼到學宮門口了。”
云缺尷尬的笑了笑,老老實實開始驗尸。
簡單查看一遍后,給出答案:
“中毒而亡。”
當時云缺見過九頭鼠被抬出牢房的模樣。
臉色鐵青,口吐白沫,說是暴斃,但云缺知道肯定是阿梅的手段。
在天牢里想要弄死一個囚犯,用毒殺的辦法,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
阿梅之前的獄友均都病死,想必也是被她給毒死的。
“不對。”墨老沙啞道。
云缺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尸體,道:
“咒殺,他中了毒咒而亡。”
“也不對。”墨老搖頭道。
“夢殺,他死于夢境,被巫修所殺。”云缺道。
“還是不對。”墨老繼續搖頭。
這下云缺奇怪了。
阿梅一個弱女子,能動用的修為不外乎毒殺,咒殺一類。
很快云缺想起了爬進耳朵的小蟲,最后給出個答案道:
“他死于蠱蟲!”
天牢里的阿梅,云缺認為絕對有修為,極有可能是巫修一道。
因為只有巫修殺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輕易掩人耳目。
用蠱,正是巫修的拿手好戲!
墨老居然再次搖頭,否定了云缺的猜測。
云缺這下認真起來,重新仔細檢查一遍尸體,確認沒有任何傷口。
“尸體完整,又是暴斃而亡,我覺得符合巫修夢境殺人的結論。”云缺質疑道。
墨老怪笑著來到尸體近前,翻開眼皮,一下將眼珠子挖了出來,捧在手里道:
“世上一切殺人之法,都會有跡可循,夢境殺人看似玄奧,實則沒什么新奇,以法術令目標陷入沉眠后,巫修再用自身法力形成一束神念針芒,摧毀目標神魂,令其在夢境慘死,這便是夢殺之法。”
“你要記住,夢殺的痕跡,來源于眼球,眼通腦,腦蘊神,死者在夢境中被摧毀神魂,自然會遭受巨大恐懼與痛苦,這份恐懼痛苦會傳遞到眼睛,使得眼底充血,而這顆眼球上只有血絲,并未充血,說明他并非死于夢殺。”
云缺聽得很認真,也很佩服。
不愧是傳授仵作一行的先生,對驗尸的經驗如此老道。
云缺自己就是仵作,對死者的死因大多清楚,幾乎一看便知。
但修行者的手段千奇百怪,尤其巫修殺人,毫無痕跡,如果墨老不講,云缺無法了解到死于夢境的尸體,居然有如此特征。
“那么毒咒與蠱蟲呢,一樣能讓人死得無聲無息。”云缺追問道。
“毒咒更簡單了,看看尸體的血跡即可判斷是否中毒,蠱蟲的確有些麻煩,最難分辨,需要極為詳細的查驗方可看出蛛絲馬跡。”
墨老背著手,聲音沙啞的道:
“蠱蟲種類繁多,千奇百怪,大小不一,有活蠱死蠱之分,有虛蠱實蠱之別,最小的蠱蟲可從毛孔鉆進人身,想要分辨出來,需要檢查尸體渾身毛孔乃至每一根頭發,這種檢測的能力需要道家靈識方可,還要對蠱蟲了解到極致,知道每一種蠱蟲的特點,才能最終定論。”
墨老語氣平淡,好似在講述著一件平常事。
可聽在云缺耳中,卻是一種震撼。
墨老能確定九頭鼠并非死于蠱蟲,說明人家除了擁有道家修士的靈識之外,已經對蠱蟲極為了解。
難怪人家能成為學宮的先生!
云缺至此,改變了對墨老的看法,不管像不像活鬼,至少人家的學識確實淵博。
“學生受教了。”云缺謙遜的道:“敢問先生,這具尸體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墨老握起一只手,形成拳頭,道:
“死于一拳。”
這下云缺更難以理解。
尸體外表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傷處,怎么會被一拳打死?
墨老將眼珠子按了回去,拿出一把匕首,劃開尸體的前心,隨后將心臟掏了出來。
又是挖眼珠,又是掏心臟,這種做法換成別的學子早嚇跑了。
云缺則安穩如常的站在原地。
“現在,看出來了嗎。”
墨老捧著心臟,陰森的笑道。
尸體經過特殊處理,血液早已凝固,心臟顯得十分新鮮。
云缺只看了一眼,便脫口道:
“心脈盡裂!內勁所殺!”
墨老手里的心臟,仔細看去,能發現里面存在著密密麻麻的細小裂紋,預示著心脈內部已經被震得碎裂,而外表還完整如初。
得知死因的那一刻,云缺心頭泛起震驚。
這種傷勢,他也能辦得到,但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
一拳下去,心窩都得被打得塌陷,骨頭也會斷裂,心脈自然能震碎。
可九頭鼠的尸體是完整的!
沒有任何傷勢存在!
如此情況,唯有一個可能。
那一拳,是七品煉神境武者所為!
因為只有七品武者,才能完美掌握內勁,從而形成隔山打牛的傷勢,不傷外表,而震碎心脈。
讓云缺震驚的,不是九頭鼠的死因,而是天牢里那個柔弱的阿梅,居然是七品武者!
誰能想到,
一個只會唱曲兒的弱女子,竟擁有著七品煉神境的武道修為!
墨老把心臟放回原處,幾下將傷口縫好,目光陰森的盯著云缺道:
“你還不錯,膽子夠大,比木安強不少,從今天起,我教你一個法門,名為煉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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