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的馬車,行駛在皇城長街。
車廂里,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云缺根本不想去,是被周史伯硬生生給拽出來的。
周史伯信誓旦旦,稱云缺是請國師出手的最佳人選。
司天監所有人,全都同意云缺出面。
畢竟這種事其實有點丟人。
司天監是呂青的地盤,監正閉關,下邊的人手遇到難題無法解決,去求外人,換成誰都有點尷尬。
但放在云缺這里就沒問題了。
誰讓云缺臉皮夠厚呢,就算請不來國師,哪怕被罵一頓轟出來,人家也不在乎。
“首輔大人這次失算了,我又不認得國師,她肯定不會給我面子啊!”
云缺說得萬般無奈。
不給面子算好聽的,估計國師看到自己,肯定恨得牙根兒癢癢。
“大敵當前,老夫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姑且一試罷。”周史伯苦澀的道。
周史伯很清楚國師超然出塵,對大晉的事其實根本不在乎,否則三路大敵齊聚,國師早該出手才對。
國師始終不動,說明連皇帝都請不動人家。
“總不能拿我去試吧,我只是個小小的少監而已,去了容易壞事,還不如讓靈蕓郡主去呢。”云缺苦著臉道。
“不,你與旁人不同。”
周史伯凝重的道:“當初草原使團抵達皇城,你與那血蠻比斗之際,我發現國師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你身上,顯然對你很看重,你放心,到了縹緲閣,老夫會出面懇求國師,你站在一旁即可。”
云缺徹底沒招兒了。
總不能明說,自己在妖山占了國師的便宜,當時國師不是看重我,而是想宰了我啊!
馬車很快抵達縹緲閣。
周史伯走在前面,云缺萬般無奈的跟著。
縹緲閣冷冷清清,大殿內燃著無數燭火。
凌妙清的身影盤坐于蒲團之上,絕世的容顏如天外之仙,看一眼就會令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周史伯走進大殿后,拱手道:
“老夫,見過國師。”
凌妙清睜開雙眼,一雙剪水之眸無悲無喜,清冷無情。
“首輔大人來我縹緲閣,不知有何事。”
說完,凌妙清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隨后這位國師毫無情感波動的雙眼,出現了一絲波瀾,同時縹緲閣內的溫度驟然變冷。
云缺始終面無表情的低垂著眼簾,表現得規規矩矩,只盯著腳下的地面,對國師絕美的臉龐視而不見。
周史伯開門見山,道:
“鴻雁城被紅蓮教以妖法籠罩,城內百姓生死不明,國師能否伸出援手,協助我等破掉妖法。”
周史伯說出這番話,完全是硬著頭皮說的,他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只好來縹緲閣試一試能否搬動國師這位強者。
周史伯其實半點信心也沒有。
凌妙清的超然出塵,是真正意義上的超然,大晉立國十余年,周史伯就沒見過凌妙清出手。
當然周史伯并不怨恨什么。
有國師這種強大的高手坐鎮,完全能形成一種威懾,即便人家天天不出門,至少名聲在外,邵武國這些年之所以遲遲不敢妄動,大晉國師的名號就是一個原因。
按照周史伯的預料,他今天貿然來訪,國師肯定會婉言謝絕,畢竟監正閉關不出,憑什么人家國師就得出手。
然而讓周史伯始料不及的是,凌妙清居然直接答應了下來。
“可以,不過我需要一個助手協助。”凌妙清道。
周史伯大喜,急忙承諾道:“國師請說!哪怕讓老夫協助都行!”
凌妙清瞥了眼旁邊的云缺,道:
“就要他。”
三個字,聽得云缺心里拔涼。
凌妙清說的是‘就要他’。
云缺理解的是‘弄死他’。
落誰手里也不能落在國師手里!
云缺猛然抬頭,義正言辭的拒絕道:
“抱歉國師,微臣事務繁忙,斬妖司一連串的案子等著我回去處理,實在恕難從命。”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你若拒絕,我不會出手。”
周史伯急了,替云缺承諾道:“國師放心,云缺一定會聽候國師差遣。”
云缺不干了,道:
“首輔大人,我真幫不了忙,讓我沖鋒陷陣可以,給別人打下手,免談,我這人太笨,不會伺候人。”
周史伯默默的望著云缺,沒說什么,忽然撩起長衫的下擺,直接跪了下去。
云缺嚇了一跳。
首輔那么大歲數,怎么能跪自己,會折壽的。
于是連忙扶住對方下跪的身影。
“首輔這是何意?”云缺道。
“云缺,算老夫求你,若能鏟除紅蓮教,我寧可舍棄這條老命!怎奈老夫修為有限,幫不上忙,唯有國師出手,大晉才有希望,鴻雁城里被困的百姓才有希望!”周史伯眼含熱淚的道。
“行罷,我留下幫忙。”云缺沒辦法,只好答應下來。
也就首輔,換成個別人,云缺早跑了。
周史伯拍了拍云缺的肩頭,留下個堅定的目光,轉身離開縹緲閣。
望著首輔走遠的身影,云缺生出一種錯覺。
自己像是個被親爹賣進了青樓的可憐丫頭,在冷風中孤零零的發抖。
哐當。
縹緲閣的大門合攏。
云缺面無表情的轉向凌妙清,低垂著眼簾道:
“鴻雁城危在旦夕,還望國師速速出手。”
反正到了這一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快點行動,解決了紅蓮教。
正好借凌妙清之手,弄死那個紅蓮教主。
凌妙清根本沒動,盤坐在蒲團上,冷眼望著云缺,道:
“抬起頭來。”
云缺抬了抬頭,這下更像被賣給青樓的丫頭了,賣完了還要被客人挑選。
雖然抬頭,云缺始終盯著地面。
“怎么,不敢看了?”
凌妙清的嘴角翹起一絲冷笑,道:“在妖山的時候,你看得可挺認真的。”
得,又是個記仇的。
云缺心里萬般無奈,臉上卻顯得鎮定冷漠,道:
“當時鬼迷心竅,犯了大錯,每每回想,微臣心如刀割,于是做出個決定,準備遁入空門,為當初的過錯懺悔余生。”
云缺說得無比誠懇,他覺得即便無法打動國師,至少能讓人家消消氣。
你看,我都要去做和尚了,上次的事兒就算了吧。
云缺想得挺好,做得也到位,怎奈凌妙清不吃這套。
凌妙清冷哼一聲,手指忽然一動,劍光一閃!
云缺覺得頭皮發涼,有鋒利的劍氣掠過。
這下把云缺嚇得不輕,以為凌妙清要痛下殺手。
等云缺一摸腦袋,放心下來。
腦袋還在。
但是少了點什么?
再看地面,散落了滿地頭發。
云缺再次摸了下自己的腦袋,發現頭發全沒了!
凌妙清以劍氣,把自己剃成了光頭!
云缺這個氣呀,又不好發作,畢竟對方太強,三品道門強者,自己加上妖魂也未必斗得過。
凌妙清冷笑道:
“既然你想當和尚,我幫你剃度,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道謝。”
云缺的眼皮跳了兩下,心說我還道謝?我想謝謝你八輩祖宗!
剃頭而已,云缺不在乎,光頭涼快!
剛剛平復了心緒,凌妙清丟過來一套道袍。
“出家人,就該有出家人的樣子,換上罷。”
凌妙清似笑非笑的道。
云缺拿著道袍,愣怔了一下,差點破口大罵。
哪有和尚穿道袍的!
你讓我穿道袍,剃我頭發干嘛!
顯然人家在借機出氣,云缺心知肚明,誰讓之前在妖山占了人家便宜呢。
拿著道袍,云缺就要找地方換。
“就在這里換。”凌妙清冷聲道。
云缺聽罷深吸一口氣,壓了壓火氣。
人家這是在戲耍自己。
那就換唄,反正云缺不在乎。
轉過身,背對著凌妙清,云缺開始脫官袍。
“你是不是有什么隱疾,難道是太監,怕看么,轉過來!”凌妙清冷聲道。
云缺的背影顯然被氣得顫抖了一下。
凌妙清現在心情極好,她如此戲耍云缺,就是在報復。
當時在妖山的時候,她這位國師被人家摸了一個時辰,差點被氣吐血,現在可算找到個報復的機會,哪能錯過。
凌妙清就想看到云缺憋氣窩火又難堪狼狽的模樣。
云缺越難堪,她就越解恨。
在凌妙清想來,云缺是子爵,又是少監,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最看重的肯定是臉面。
把云缺剃成光頭,又在縹緲閣當著她的面換成道袍,絕對是一種最惡毒的侮辱,肯定能把云缺氣個半死。
然而凌妙清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臉面這種東西,別人都有,唯獨云缺沒有。
云缺忽然轉過身,當著凌妙清的面兩下扔掉官袍,來了個赤誠相對,也不急著穿道袍,氣勢昂然的仰著頭,彎曲雙臂,展現一番健碩的肌肉。
凌妙清直接看愣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如此羞辱,對方不在乎不說,居然顯得興致勃勃!
關鍵是她只讓云缺換道袍,可人家連里面的衣褲全給扔了!
在凌妙清眼前,是一具猶如豹子般充滿爆發力的完美身軀,筋肉虬結,充滿陽剛之氣。
這種體魄,哪怕凌妙清這位道門強者看到,也要暗暗贊嘆。
凌妙清看到的,不僅是云缺蘊含爆發力的肉身,還有云缺的小兄弟。
正上下點頭,好像在和她點頭問好。
凌妙清頓時眼皮狂跳,一張俏臉直接變得蒼白起來,大怒道:
“穿上!”
“不看了?”云缺撿起道袍,一邊慢悠悠的穿衣服一邊道:“國師下次想看提前打招呼,我先泡個澡,洗干凈再讓你看個夠。”
云缺在心里嘀咕,
你羞辱我,我也羞辱你,咱們這叫互相羞辱,互相調戲,看誰吃虧!
凌妙清的雙手猛然捏起,空曠的大殿突然刮起冷風,四周的燭火被吹得狂擺。
凌妙清抓狂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本來想出口惡氣,結果眼睛差點瞎掉。
凌妙清在心里哀嚎: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行,我要用法術抹掉這段惡心的記憶!
凌妙清懊惱不已。
她實在沒料到云缺居然如此不知廉恥。
其實也不怪這位國師。
身為天一道宗的頂尖高手,凌妙清打交道的,全是修行界的真正強者,各派宗主長老,各國的至強,盤踞一方的梟雄,哪一個都是名震一方,自然會看重臉面,看重廉恥。
可云缺截然相反,沒臉沒皮,凌妙清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似羞辱云缺,結果被云缺調戲了一番。
云缺穿好衣服,臉上不紅不白,反正咱是爺們兒,你隨便看。
“國師,咱們什么時候去鴻雁城。”云缺笑呵呵的道。
“現在就去!”
凌妙清冷著臉抬手一推,縹緲閣大門轟然洞開。
隨后凌妙清凌空躍起,抓著云缺踏上一道飛劍,瞬息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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