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雪溪離開我的第四十二天,我不敢離開這片墓地,一旦離開,就好像離開了雪溪的視線一樣,我肯定會忍不住對那些帶有笑容的人們產生殺意的,我必須待在這,一步都不能離開。】
【憑什么他們還能笑得出來……】
【憑什么?】
……
樊易天總有一種模糊的感覺。
他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樊易天轉頭看向身后的皇沐軒。
皇沐軒還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講述著他那天勸導宇文軒是怎樣碰壁的。
那天他說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說了很多。
但是那小子就只問了他兩個問題.
“為姐姐報仇之后呢?你還打算為她做什么?”
還有一個是“你能忍受別人忘記你姐姐和哥哥?”
皇沐軒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他說:“我好好活著,就是為她們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宇文軒當時用那種說不清楚的眼神看了他半天。
是殺意嗎?
不對……不,不止。
皇沐軒說不清楚,他又不學心理。
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過去的故事無法打動宇文軒的心,在他的心里,他們兩個的情況也差不多。
另外……那小子太極端,肯定有某種心理缺陷。
皇沐軒說的那些話,宇文軒一點都沒聽進去。
這點樊易天必須要管,你的分團長你還不管?
樊易天眸色漸沉,聽完了皇沐軒說的話。
硬要說起來的話,他們這些人都有很大的心理缺陷和性格缺陷。
極端是最大的特點。
甚至包括聞人墨染也一樣。
這當然不是好事,只是和過去的經歷有關,他們忍不住這點。
但是樊易天現在更清楚一點——以他對宇文軒的了解,如果現在把宇文軒拽走,離開那片墓地,可能會發生更不好的事情。
所以樊易天一直都沒出面,也沒出聲去管。
現在看來……自己要去一趟?
還是算了。
自己去能做什么呢?
自己又不是皇上,況且皇上也沒法控制別人的心緒。
宇文軒現在看到自己,肯定更難受——因為他樊易天還有陸月凝在。
曲無默和染姐去也沒用。
因為無論他們怎么勸,宇文軒最后肯定都是一句“你們沒有過戀人,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可以預見的結果。
樊易天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
宇文軒現在是什么樣子,他都不用親眼去看都能知道。
“所以我說,你作為團長,你得出面管一下。”
“沒用。”
“這是有用沒用的問題嗎?”
“我們已經約定好了,對于這件事情。”
“哈?”皇沐軒眉頭一皺,還想繼續問下去。
但是樊易天沒有再回答他了,只是靜靜的看向人造神部隊的方向,一言不發。
一切都是約定好的。
一切都是。
怪不得蒙之前說,一切都有定數。
樊易天的眼中帶著一絲微弱的疲憊,他看著眼下這一片土地,長發被高處的狂風撕扯的支離破碎。
……
路永鐸有好多天都沒有打通過沈天諱的電話了。
上一次在戰爭結束后的通話,還是在半個月前。
但是現在路永鐸有些焦躁。
前些天,自稱官方的人給他打了電話。
沈天諱偷襲了修煉者管理部門人員,不知道通過什么手段,消除了自己在修煉者協會的注冊記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當時那人的五感是會被封閉的,也就是會將其意識封閉。
相關人員,包括當時為沈天諱做測試的人員已經全部停職查辦,現在應該都在警察那里。
沈天諱本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后就是,上面查到了沈天諱和路永鐸的關系比較密切,在避難所的時候就經常接觸,所以現在也查到路永鐸這邊來了。
然后現在的情況就是,上面查到曾經沈天諱有過一次前往醫院就診的記錄。
總之很多很多,沈天諱可能擁有著某種新型的心理疾病,現在是危險分子。
高度危險。
電話仍未接通,路永鐸嘆了口氣。
沈天諱怎么會……
糊涂啊。
他一個滅煞境,可能放在小地方或者是學校里算是很強,但是放到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的層面來說,滅煞境什么都不算。
那些強者們隨便一掃都能找到他。
如果是樊易天……
路永鐸咬了咬牙,再次撥通了沈天諱的電話。
電話依舊是一片冰冷的機械響應聲。
嘟——
嘟——
路永鐸的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抓著自己的頭發,不斷的揉著,直到頭發一根一根的落下,他就像是在自殘一樣,聽著電話中的聲音。
“喂?”
就在路永鐸幾乎被折磨的精神崩潰的時候,電話那一頭突然被接通了。
低沉卻熟悉的男聲通過聽筒傳了出來。
“你他媽瘋了吧!”
路永鐸心中的怒吼幾乎是忍不住的從口中噴涌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生氣。
可能是因為,沈天諱曾經說過“做人要理性,不要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而影響了自己的前途和生活”。
這句話,這種豁達的態度,一直讓路永鐸將沈天諱當成某種程度上的偶像。
自己是什么樣子路永鐸還是了解的,同寢四人,他無法成為樊易天,也無法成為田世衡。
他不會像他們兩個一樣,面對任何不平的待遇都敢反抗。
沈天諱當時說的那些話,其實對于路永鐸來說更像是一種慰藉,更像是他欺騙自己的方法。
沈天諱是理性的,他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自己心中的執念,敢于忍耐。
他對于自己的目標有一種近乎于病態的偏執和執著。
在目標實現之前,什么我都可以忍。
沈天諱的一切——雖然路永鐸明白,沈天諱和他并不是同樣的人。
但是路永鐸依舊靠著沈天諱所說的話,而逐漸修正自己的性格。
沈天諱的眼睛里是有野獸的,路永鐸能看的出來。
但是那樣的沈天諱在戰爭結束后選擇了逃避,選擇了頹廢。
那個時候,路永鐸就已經對他不滿了,但是那是沈天諱對于自己生活的選擇,他無法干預,所以只能用不和他聯系這樣幼稚的方法來表明自己的不滿。
但是沈天諱最終選擇了極端的方式,路永鐸不知道為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沈天諱現在在犯法,在違背他自己過去說過的話,在因為某些事情而毀掉自己的生活的前途。
更重要的是,他在摧毀自己在路永鐸心中立下的信條。
路永鐸像獅子一樣咆哮著,發泄著自己心中的不滿和憤怒,話語間充滿了對沈天諱的諷刺,充滿了他自己對于自己的不滿。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還是圍繞著這一件事情而已。
沈天諱一直沒有回復,也沒有掛斷電話,只是聽著路永鐸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情緒,偶爾夾雜著幾聲低沉的笑聲。
就像是在嘲笑路永鐸的幼稚。
“你他媽的笑個屁!”
這可能是路永鐸少有的將情緒盡情展露的機會,這種時刻讓他有些上癮,所以路永鐸遲遲沒有停下自己的責怪和罵聲。
“說完了嗎?”
沈天諱的聲音帶著一絲尖銳的譏諷,如同利劍一樣刺入路永鐸的心臟。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路永鐸深吸一口氣:“你他媽現在在哪?”
他的聲音十分不耐煩。
“我瘋了?瘋的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
沈天諱忽略了路永鐸的第二句話,只是繼續說著:“你覺得我瘋了,你們都覺得我瘋了,也許我是瘋了,但是這個世界也瘋了。”
這話說的是他媽的什么?
這個逼果然是瘋了。
路永鐸皺起眉頭,張口剛要繼續說下去,卻又被沈天諱的喋喋不休所打斷。
“戰爭開始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走上這條路了,這個該死的世界把戰爭賜給我們的時候,世界就已經瘋了。”沈天諱的聲音十分平靜,他就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一樣喋喋不休,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一樣。
“你……”
“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這個國家又是什么樣子的,我們保護的是一群什么樣子的人,安逸的生活讓他們永遠不會銘記過去,這個國家最需要的不是和平,是戰爭。”
路永鐸的腦袋一聲嗡鳴,讓他幾乎聽不見聽筒中的聲音,心臟劇烈的顫動著,幾乎從胸膛中沖出。
“你他媽……”
“戰爭能讓他們銘記一切,能讓這個國家銘記一切,銘記那些被你我策動而死去的人們,銘記那些死在戰爭中的人們,只有當自己陷入悲慘環境中的時候,他們才會去懷念,懷念那些從未被他們銘記過的烈士。”
沈天諱不停止的說著,路永鐸的眉頭皺起,他想要打斷沈天諱,但是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斷地給路永鐸講述著他的那些觀念。
路永鐸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一段話。
獨自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不是神明,就是魔鬼。
那本書上說,這些人大多戾氣極重——現代人大多對戾氣充滿誤解,除去脾氣方面的問題,戾氣重的人在做事上會異常極端,而且很容易被自己心中的那點執念困住,并且極其容易再度回到黑暗中。
沈天諱現在,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這些人都他媽有點心理疾病。
沈天諱是,樊易天也是。
自己怎么遇到的全都是這樣的怪胎?
路永鐸咬了咬牙,眼底閃過一絲決然。
半晌,他突然嘆了口氣。
“等等……你在哪,我們見一面。”
“我們見一面有什么必要?”
“你不是要讓戰爭延續?”
“你有加入的想法?”
“要看你能不能說服我了。”
“好啊,下午三點二十,到宏遠街與長朝路交匯來。”
沈天諱似乎是有些興奮的說完,就將電話掛斷了。
路永鐸看著電話掛斷的界面,隨后關閉頁面,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隨后將耳機放在耳邊。
“喂……是我,路永鐸。”
“沈天諱將會出現在宏遠街與長朝路交匯的位置,他會和我見面,在下午三點二十五的時候。”
“嗯,嗯……好的。”
“我會配合……交給你們了,滅煞境修士,你們要注意。”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隨后掛斷了電話。
掛斷的聲音傳來的一瞬間,路永鐸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氣一樣,癱倒在椅子上。
……
路永鐸是在大概兩點半的時候就出門了。
目標地點離他并不算遠,可能是處于緊張?或者是某種異常的情緒,他很早就出了家門。
到達那個地方的時候,才剛剛兩點五十。
可能是因為緊張,路永鐸的呼吸和他的心跳幾乎一樣急促。
真的有一種想上廁所的感覺。
渾身上下傳來刺骨的寒冷。
周圍沒有什么建筑,只剩下幾個小小的飯館和超市,而且大多沒有開門。
另外……沈天諱也不在。
警察早就到了,包括幾個同為滅煞境的修士。
說實話,看到那幾個修士的時候,路永鐸有些失望。
因為這些滅煞境,說實話,想要攔下沈天諱的話,有些困難。
沈天諱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你在這里和他繼續交談,手機開著錄音,我們會隱藏在周圍進行觀察,這附近都已經安裝了竊聽器和微型的監視器,時機由我們來把控,你只需要正常的和他交談便是,保證好自己的安全。”
警察將路永鐸的手機調成錄音模式,然后回到手機主界面,鎖屏之后又放回了路永鐸的衣服兜。
“沈天諱隸屬于商會,不知道他那里有沒有什么有殺傷性的武器或者是什么東西,雖然商會那邊沒有記錄,但是要以防萬一,你要小心,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先行撤退,記住,穩定好他的情緒。”
路永鐸點了點頭,警察也點點頭,和身后的那幾個修煉者對視一眼,很快便消失在了路永鐸視野中。
穩定好沈天諱的情緒嗎……
路永鐸自嘲的笑了笑,見到沈天諱,怕是他的情緒會先不穩定吧。
路永鐸想了想,走進旁邊的小巷。
自己躲在這里,不太會讓沈天諱起疑。
畢竟現在他是在犯罪,自己見他小心翼翼一些,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不對……正常人大概不會來見他。
路永鐸嘆了口氣。
自己也是個不正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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