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博宇的死讓游輪上人心惶惶。
尤其是亞克,他不敢離開這里。
往無私了說,他作為統帥要安撫眾人的情緒。
往自私了說,這樣就算水下那東西耍些什么手段,第一個死的也不會是他。
亞克安撫著周圍的人們,一邊轉頭又看了看水面。
一抹淡淡的紅色在水面漂浮著,亞克心頭一顫。
這是……
亞克不敢再細想下去,轉頭靠在后面的箱子上。
完了,這下全完了。
車博宇都栽了,他們還能活命嗎?
而且亞伯拉罕現在也不在船上。
亞克將自己早上起來洗好的頭發揉成了雞窩。
他將自己的身體面積盡量縮小,盡量讓周圍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
飄搖之間,什么東西落在甲板上的聲音讓亞克猛然驚醒。
他竟然在那樣緊張的情況下睡著了。
亞克晃晃腦袋從地上站起,看向正朝著自己走來的亞伯拉罕。
“車博宇人呢?”
亞伯拉罕四處看了看,眸中卻并沒有亞克的身影。
亞克深吸一口氣:“是這樣的。”
亞克對著亞伯拉罕將車博宇死亡的事情說了。
亞伯拉罕聽完,臉上的表情僵住,半天沒有反應。
亞克也沒說話,就這樣站在一旁。
大概就這樣過了幾分鐘,亞伯拉罕深吸一口氣:“先不想那些事情了,我這里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么事情?”
亞克皺了皺眉。
亞伯拉罕的表情突的變得不安起來,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恐怖的記憶一般,語氣微微顫抖著。
“華夏……沒了!”
“嗡!”
亞克只覺得耳朵一陣嗡鳴,只聽得那四個字在腦海里深深的烙下印記。
華夏沒了。
華夏怎么會沒?
華夏怎么可能會沒?
華夏憑什么沒?
亞克幾乎是難以忍受的罵了一句。
“是誰滅的?”亞克皺起眉頭。
說起來,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候,提到華夏和毀滅有關,亞克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俄羅斯。
但是又不太可能。
只是……華夏擁有著人造神部隊,樊易天那樣的人造神部隊團長,皇沐軒那樣的入道境,竟然還會滅亡……
怎么可能?
亞克雙手握在欄桿上,手指骨節微微泛白。
華夏沒了,他就要獨自面對亞伯拉罕了。
一切,一切自己的謀劃,都已經失敗了,都成為了空談。
而且,華夏怎么可能毀滅?
“不,你誤會了。”
看著亞克陰晴不定的表情,亞伯拉罕知道他想歪了。
不過,也許他的本意就有嚇亞克一跳的意思。
“是華夏整個都沒了,不是華夏毀滅了。”
說起這件事情,亞伯拉罕又開始比劃著,神情帶著恐懼,以及絲絲縷縷的竊喜:“整個華夏,連帶著永寧壁,連帶著周圍的海水和喝水,所有的建筑,都消失了,留下一個巨大的坑洞,就像是被人整個搬走了。”
“怎么可能?”
亞克難以置信的瞪著亞伯拉罕。
華夏怎么可能沒了呢?
那么多入道境修士,人造神部隊,還有各種武器。
媽的,都沒了?
藍星上,有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修士存在嗎?
亞克就像是被抽干了骨頭和血液一樣,罵了一句,轉頭靠在了后面的墻上。
那他們該怎么辦?
亞克的眼中滿是茫然。
難道就要停留在著水上,等著被水下那不知名的怪物吞噬。
華夏沒了……對啊,這個信息是亞伯拉罕去看的。
帶著自己離開,這件事情亞伯拉罕還是能做到的。
他真的不想死,亞克是很怕死的。
所以他盯著亞伯拉罕,哪怕知道開口求他有可能會讓自己的處境和地位急轉直下,他也還是開口要求亞伯拉罕帶著他前往俄羅斯。
亞克把自己微薄的希望都寄托在俄羅斯這個國家上了。
但是亞伯拉罕并沒有任何動作,也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腦袋偏斜向一邊。
看著亞伯拉罕的動作,亞克身體一顫。
他這副模樣,和車博宇莫名相像。
不會吧……
亞克上前一步,輕輕伸出手,搭在亞伯拉罕的肩膀上。
靠近看去,亞克瞳孔一顫。
亞伯拉罕渾身上下的汗毛像蜘蛛一樣立起,隨著風翕動著。
亞克愣愣的看著他,眼中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似乎就是為了印證亞克的想法,亞伯拉罕的臉上迅速浮現起一抹血線。
血液噴涌而出,劈頭蓋臉的澆在亞克的臉上。
亞伯拉罕的腦袋就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樣,在亞克面前開裂,并且變成一攤碎肉。
亞克傻在那了,愣愣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臉上還沾染著亞伯拉罕的血液。
游輪上,兩個入道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隕落,甚至連抵抗都做不到。
水下的究竟是什么存在?
亞克不敢去想,他只能愣神的看著亞伯拉罕的尸體。
人群騷動起來,不可抑制的騷動起來,他們尖叫著,呼救著,一邊躲閃著亞伯拉罕的尸體。
甚至有不少人轉頭就跳進海里,他們覺得是這艘船上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掌控他們。
說來也是,末日將至,為什么這艘船沒有開走?
“惡魔!這船上有惡魔!”
一個黑人大聲尖叫著,轉頭跳進海中。
身后的人們也尖叫著跟隨他。
連入道境都沒法活下來,他們不敢在這船上待著。
亞克沒有阻擋,他還傻在那,似乎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血液混合著冷汗逐漸浸濕了他的衣襟。
直到船下也響起刺耳的尖叫聲,亞克才回過神來,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沖到船舷邊緣。
無數黑影在水下飛舞著,將那些跳進水中的人們拽進水下。
真正的危險,一直都在這漆黑的海面下。
不少人意識到了水下的危險,拼命的想要游回船上。
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船長”還沒有離開駕駛室,他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情況。
螺旋槳成了殺人的利器。
那飛速旋轉著,而且鋒利無比的螺旋槳將那些靠近的人們生生卷成肉泥。
那個叫女孩游得最快,她的衣服最先被螺旋槳攪碎。
亞克還沒有看清女孩的表情,她的身上就被鮮血噴滿,然后是噴涌而出的內臟和碎肉。
再之后,那個女孩被螺旋槳直接拽進了海里。
等待她的只有成為一灘肉泥的下場。
那些人只能在海中被捕食,伸出滿是血跡的手,對著船上的亞克舉起手,期望能獲得活下來的機會。
他們不能靠近螺旋槳,也不能一直呆在海里,只能那樣呼救著。
血液很快就染紅了周圍的海水。
亞克站在上面,狂風將他的頭發撕扯得飄飛不止,但是他就那樣頂著風,眸色驚惶的盯著下方求救的眾人。
這些人都會死在這里,死在未知的海域。
船上還留有一些人,但是沒人去指責亞克不伸手援助,也沒有人說話。
他們就用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神,盯著下方求救的人們。
不知過了多久,下面終于沒有了聲音。
水面的紅色被一層紫色映照,下一秒,氐水的上半身從海中浮現出來。
她立在海面上,冷冷的盯著船上的亞克。
亞克和她對視著,眼中多了些躲閃的意味。
但是氐水并沒有出手。
他們氐人族原本并不是生活在這片海域的。
氐水的記憶里還有那天的一幕。
那個鬼從岸上跳進海里,屠殺她的族人,并且將她的胳膊釘穿,讓她毫無還手的能力。
作為放過她和她族人的交換條件,那個鬼族讓她們離開近海,轉而駐守在這片海域。
那個時候,華夏并不會和其他國家有往來,就算有,也是運輸機來運送。
那個鬼給氐水活下去的條件就是,無條件的攻擊路過這里的所有船只,包括那些船上的所有人們。
畢竟永寧壁當時是封死的,百姓不可能出來,軍隊也不會下海,所以路過這里的,只有可能是外國的船只。
華夏的發展,不需要別的國家插手。
樊易天一直都是這么說的,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氐水看著船上的亞克,但是沒有動手。
因為不需要她來動手了。
看了看天邊的方向。
那里已經泛起了一層黑色。
這些人在海上,修為低微,是活不下去的。
沒有碰巧的情況。
自己拖得時間已經夠多了,再繼續下去,她的族人恐怕也無法幸免于難。
氐水看了看亞克。
亞克的神情已經轉為茫然。
他不知道這個看上去美艷的不可方物,實際上異常恐怖的生物為什么沒有對他出手。
還未回過神,氐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海面上。
她晃動著巨大的魚尾,身形朝著下方縮去。
一直到再也無法窺探到海面上的陽光,甚至連一絲光亮都看不見為止,氐水才蜷縮起來,將自己縮進陰影里。
在她上方,無數魚尾探過,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水泡涌過,海水又恢復了死寂,死寂的讓人恐懼。
……
亞克盯著氐水消失,身體才猛地軟了下去,跪在了船舷邊上。
冷汗已經將后背的衣服浸透,海風吹過,亞克的全身上下都立起一片片雞皮疙瘩。
他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女人模樣的怪物沒有殺死他們,反而離開了。
他現在只知道一件事情——他們活下來了。
從地獄里。
這個世界就是地獄。
但是,那個怪物為什么突然離開?
亞克跪在那里。
他不只是在思索,因為他的腿已經軟了,難以站起。
直到天空徹底的黑了下去,將附近的一切都籠罩過來,亞克才回過神,看向天空。
好黑……
“已經是晚上了嗎?”
亞克喃喃道,拿出手機,看了看屏保上顯示的時間。
他愣住了,喉頭似乎被石頭梗住,難以呼吸。
剛剛干透的衣服重新被冷汗浸透。
冷汗涌出,身體卻感覺到一片滾燙。
下午一點零三。
那這天空……
亞克的心中突然一顫。
第一次大戰開始的時候,天空也是這樣,漆黑的讓人恐懼。
然后那些怪物的降臨。
亞克猛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車博宇和亞伯拉罕都已經死了。
亞伯拉罕的尸體還倒在他身后的不遠處,腦組織和血肉還黏在亞克的鞋底。
亞克猛然站起身,在周圍寥寥幾人有些驚恐的視線中,連滾帶爬地沖向駕駛室的方向。
他們必須找個地方先落在地上,找到一個地方躲好,才有可能活下來。
在海上,船上,下面不知道還有沒有剛才那些生物,上面還有那些降臨的域外怪物。
亞克用力的拍打著駕駛室的大門。
但是無人應答。
只有亞克砸門的聲音在狹長的走廊里回蕩。
耳邊依稀響起海水拍擊在船上的聲音,亞克突然覺察到了不對。
這燈是什么時候關上的?
他記得這里一直都是燈火通明的。
怎么……
亞克轉過頭去。
剛才沖過來的時候都沒注意,鼻間都是自己身上血液的味道。
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這片走廊里泛著一股子詭異的暗紅色。
亞克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拿出手機,仔細的觀察著駕駛室的門。
駕駛室的門的一邊已經扭曲,生生插進墻里。
怪不得,亞克瞳孔顫抖著。
自己剛才敲擊的時候,這門雖然顫抖著,卻一直都沒有打開。
亞克心中無法抑制的升起一股子想要轉身逃跑的欲望。
但是他要活下去,就必須打開這個駕駛室的門。
短暫的生存,還是一直活下去。
亞克當然要選擇一直活下去。
亞克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旁邊。
消防栓已經有些扭曲,但是那個鐵門正好打開了一個角。
亞克用力的將其掰開。
滅火器還在里面。
很新。
亞克拿出滅火器,用力的砸開駕駛室的大門。
“咣!”
巨大的響聲過后,駕駛室的門斜著倒向一邊,晃晃悠悠的,沒有倒下。
濃烈的腥臭味涌了出來。
亞克走進去。
駕駛員倒在已經斷裂的椅子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臉皮被撕了下去,眼球少了一顆,身上的皮肉被剖開,露出被脂肪覆蓋的胸骨和碎肉。
內臟已經空了。
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亞克深吸一口氣。
這種程度還不至于讓他感到惡心。
亞克看了看駕駛室的門,背后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將駕駛員斷裂的胳膊撥開,看向前方。
索性,這些裝置還沒有被破壞,亞克彎下腰,強忍著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一個個的檢查著上面的按鈕和裝置。
就在他身后,一雙漆黑的眸子幾乎隱沒在黑暗里。
半晌,那張大嘴張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嘴角掛著的心臟已經被啃食掉一半,隨著張嘴的動作掉落在地上。
亞克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身體一僵。
動作僵硬而緩慢的轉過頭,他的身體如同篩糠一樣抖起來。
黑暗中,那個怪物張開大嘴。
“吼!”
片刻之后,一聲慘叫在幽暗的船艙中響起,隨后歸于沉寂。
濃烈的血腥味在船艙中飄蕩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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