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吃完一頓香噴噴的羊肉后,又坐了一會兒,眾人便陸續從許大海家離開。
最后就剩下榮成林,許虎,許業良,許軍號幾人。
“這雨,剛才停了一小會兒。
這又開始下了,看這樣子恐怕要一直下到晚上了。“
許業良望著窗外,大雨滂沱,悶雷滾滾,聲勢驚人。
許虎邊剝松子吃,邊笑道:“現在是放芽草市吧?放山的參幫要遭些罪了,這么大的雨,在山里邊兒不好受吧。“
許大海又重新泡了一壺茉莉花茶,端進里屋,啪嗒~放在炕桌上。
“參幫都躲在地戧子里邊兒呢,只要地戧子不漏雨,就沒啥大事。“
邊喝茶水邊嘮嗑兒,氣氛輕松,簡單,自在,等到傍晚五點多,眾人才起身要離開。
大雨停了,空氣濕潤,飄著泥土的芬芳,夕陽的光芒斜斜的灑落下來,院子里的一個個小水洼折射著一抹抹燦光。
晃人眼睛。
榮成林的一只腳都邁出了門檻,又扭頭道:
“小海,還有《五代英雄傳》的書不?我想借一本看看。“
“有啊,我去給你取。“
等許大海去里屋取來一本《五代英雄傳》,笑著遞給榮成林:
“我家還有好幾本呢,這本就送你了,沒啥事兒的時候可以隨便翻翻,全當打發時間唄。“
許家屯兒喜歡看書的村民不多,大家更喜歡聽書,覺的不費勁兒。
沒啥事兒的時候,更愿意打開收音機,聽聽單田芳,劉蘭芳,張賀芳的評書。
尤其是前幾年張賀芳受通化電臺邀請,播講的《呼楊合兵》,在許家屯更是無人不知,聽的多了,連小石頭他們這些小孩子都能說兩段兒。
“嗯吶,老吳不就是個開飯館兒的嘛,小學都沒畢業吧,他都能出書啦?“
榮成林摸著書籍封面,微微嘆氣,有些意動道:
“要不,我也把我講的龍老二與女詭的故事寫下來?攢吧攢吧,也能整出一本書來。“
以前他覺的,出書是大文學家的事兒,自己就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出書?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但人都有攀比心。
榮成林心里想——老吳那個瘸腿的老菜幫子都能行,那自己為啥不行?
當年鬧的厲害,一個省城來的白胡子說書先生被關在牛棚,年紀尚小的榮成林沒少聽對方說書,自認為也學到了一二分的本事。
“你想寫就寫唄,地攤文學嘛,等你寫完了,我幫你牽線,看看給老吳印刷作品的家伙能不能也給你印出來。“
“行啊,那就這么說定了!“榮成林很高興,把書往懷里一揣,趕緊離開。
地攤文學——其實早在幾年前就興起了,由大城市,沿海經濟相對發達地區向內地擴散。
等到了1989年,很多內地小火車站,汽車站,都有擺地攤賣書的小販子了。
武俠,兇殺,言情,散文,名著,宮廷秘史等書籍,美女雜志等等,五花八門,魚龍混雜。
之前老吳寫的那本《五代英雄傳》,也是在地攤售賣。
許大海還記得之前買過一本香艷野史類書籍,嗯,純粹是為了批判里邊兒的內容才看的。
其中有一段是說——勾踐最怕趙云,為啥?因為趙云渾身是膽,他根本嘗不過來。
許大海看過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
管中窺豹,由此可見地攤文學中的垃圾書之多,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太陽徹底落山后。
刷~
屋內的電燈也熄滅了,隔壁院子的許二材,隔著板杖子大喊:
“小海,你家還有電不,是不是停電了?“
“我家也沒電,應該是停了。“
許大海從屋門出來,往西走,踩著菜畦的垅子來到板杖子旁邊,和許二材嘮嗑兒。
天空中群星隱隱浮現,夜風微涼,豆角葉子嘩啦啦作響。
一場大雨后,溝滿壕平,蛤蟆們是徹底高興了,“歸兒~呱~歸兒~呱~“大量聚集,徹夜叫個不停。
春天到了,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俺家明天要插秧,插柳樹溝南邊兒那塊田,小海你家啥時候插秧。“
許二材家的院子里種了一些小蔥,他彎腰揪了幾根大的,邊吃著玩兒邊說話。
柳樹溝南邊兒,許二材家水田的東邊,有一塊田原本屬于大哥許大山,不過之前他又把那塊田給回了爸媽。
種那塊田的時候,許大海也是要去的。
“說到插秧,我這腰就疼。“許大海雙手抱胸,吹著小風,舒服的很。
兩家的院子里都種著大量的蔬菜,風吹葉子搖,嘩啦作響。
許二材的兒子小豆包,拿著鐵皮手電筒和罐頭瓶子,在菜畦里找來找去,捉到一只蟋蟀后就興奮的大喊。
許二材把最后一根小蔥塞進嘴里,笑道:
“豆包兒,你小子精力這么旺盛,那明天多插些秧苗兒啊,你多插一些,我就能少插一些。“
“啊?“
小豆包瞬間蔫了。
許大海則是哈哈大笑,天真爛漫的童年啊,看到小豆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時候。
隔天一早,公雞扯著嗓子打鳴兒。
許大海踏著朝陽去了一趟老媽那院,聽說明天插秧后,便回家騎上摩托,去了鄉里。
他的電報還沒來得及寫,干脆打電話吧。
來到老吳的飯館,門口排著買早餐的長龍,而后者伏在柜臺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老吳,你咋這么困?昨天晚上又盯著雜志上的歐美娘們兒看一宿啊?”
“咳咳,別污蔑我啊。”
老吳連忙站起來,對他的到來很是高興,拉著他講解新書內容。
談論了有半個多小時,獲益匪淺,才讓他去打電話。
第一通電話打給了“管家”老癲,不過是“猴子”王智接的,這小子把聽筒放在一邊,趕緊跑著去喊老癲。
第二通電話打給外貿公司的黃威。
第三通打給了田大膽,他想讓后者來一趟,手里的那十張熊皮打算出手。
“十張熊皮?牛啊,打著十頭熊?”
“不是,是前段時間從一個老獵戶手里收上來的,你有時間沒?來一趟東北吧。”
“我明天要去羊城,嘶~要不你來一趟燕京?我讓我朋友接待你。”
“不去,前段時間老美的總統訪華,再過段時間,老蘇的大人物也要來,我過段時間再去。”
啪嗒~
掛斷電話后,許大海在想,要不把熊皮賣去日本?日本的冬天也極為寒冷,能穿熊皮大衣,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或者——
過段時間賣去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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