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大人問道：“你當真做好準備了？”
齊婉兒再次點頭：“嗯，做好準備了。”
宮大人注視著她道：“十有八九，你會醒不過來了……”
等于說，只有那唯一的一點兒生機。
齊婉兒依舊目光堅定，完全沒有要猶豫的意思。
“宮大人，你不必再說了，開始吧。”
她閉上了眼。
不管要怎么對她，她都認。
宮大人微微頷首，開口道：“你來躺在這邊的床上，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
齊婉兒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夜玄霆，她微微頷首，然后躺在了另外一邊的床上。
她耳邊傳來宮大人的聲音。
“夜玄霆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徹底失去了神智，他現在已經被殺意給迷惑住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害自己，我要你幫忙破除幻境，可是你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就像是上一次，夜玄霆入了蘇輕嫵的夢一樣。
他能夠做到的也很有限。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喊對方的名字，然后無奈的看著事情發展。
“齊婉兒，那些封印上面，實際上有無數冤魂構造出來的幻境，那里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悲劇，而我要你做的，便是付出你的靈魂來撕開一道能夠連接外界的口子，讓我能夠透過那一道口子，遞過去一根繩子，將他給拉出來。”
繩子什么的，都是宮大人打的比喻。
并不是什么單純的繩子。
而是他要親眼看一看對方到底在經歷什么，然后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
這樣說，也只是便于齊婉兒理解。
齊婉兒明白了。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有可能是魂飛魄散的結局。
但是她……不后悔。
“好，開始吧，宮大人……”
屬于女子的，柔弱的聲音在眾人耳邊回蕩著。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看上去很嬌貴的女子。
她真的承受的住那種怨魂撕裂她靈魂的痛苦嗎？
宮大人說的簡單，可也只是嘗試一下罷了。
宮大人嘆了口氣。
“你有沒有什么愿望，或者說是遺愿，如果你醒不過來了，我會代為轉達。”
齊婉兒卻搖了搖頭。
“沒有。”
這世上她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
其他人，就算沒有她也能過的很好。
她只不過是這個世界上一滴最普通的水，即便是突然蒸發掉，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任何人。
這就是她的宿命……
宮大人有些無奈，卻也尊重對方的意愿，沒有再說什么。
他輕輕抬起手，掌心貼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這是他留在這座島上，龍脈之中的氣運送給他的禮物。
能夠操控靈魂時間的方法。
肉眼可見的，他臉上的皮膚變得更加干枯蒼老。
其他信使也察覺到了不妙。
宮大人每一次動用氣運之力的時候，都會讓自己的壽命減少更多。
一個擁有著漫長壽命的人，卻在一次次的實驗之中，逐漸的走向衰亡。
四人都看過宮大人風華絕代的模樣。
所以看到如今的他，才會更加深切的感受到那沉重的代價。
忽然間，躺在床上的齊婉兒發出慘叫。
“啊！”
撕裂靈魂一樣的痛苦，讓她渾身劇烈顫抖。
她手指緊握成拳，隨后死死的咬住唇，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鮮血從她被咬破的唇角留下來，隱約能夠看到，她已然將自己的牙齒都咬碎了……
咬碎銀牙并非是笑話，而是……能夠真實存在的……
哪怕是超越了自己極限的痛苦，在這種狀態之中也沒有辦法昏迷過去。
那是切身實地的，在靈魂上感受到的疼痛。
宮大人的額頭上也流出了一點兒冷汗。
他感受著掌心之中，那脆弱的靈魂，在拼命的掙扎著。
剩下的二十八道怨念，在此時纏繞在她的身上，用力的啃食她，吞噬她。
作為一個外來者，齊婉兒實在太過弱小。
就像是一個嬰兒在對抗著二十幾個大漢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連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宮大人的眸子里多了一點兒悲傷之色。
看來……根本不行。
他失敗了。
眼看著那柔弱的靈魂就要被撕碎，可是其中卻迸發出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
那微弱的光芒，卻在瞬間好像照耀亮了那一片漆黑的世界。
宮大人的意識像是受到牽引一樣，瞬間出現在了另外一處地方。
成功了？
宮大人的心中生出無盡震驚，萬萬沒想到，在那般痛苦的情況下，齊婉兒還是沒有忘記他交代她做的事！
她用柔弱的身體，硬生生的撕開了一條口子。
哪怕是趁著對方啃食自己的時候，沒有注意的情況下。
宮大人的意識，終于來到了夜玄霆所處的幻境之中。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讓人愕然的血色世界。
這里到處都是尸體，那些尸體的五官很模糊。
但是穿著的都是相同的衣服。
宮大人甚至感覺到自己都沒有能夠下腳的地方。
到底有多少具尸體？
也許是一萬，也許是五萬十萬。
反正宮大人目之所及，沒有一處不被鮮血所染。
再抬頭看去，在最前方是一道城墻。
城墻之上滿目瘡痍，全部都是斑駁血色，也許是噴濺上去的，也許是沾染而上的。
反正，空氣之中都彌漫著血腥味，這里就像是因為殺戮而產生的地獄。
宮大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前世夜玄霆臨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慘狀。
他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只身一人闖入讓萬軍之中，殺了無數人，最終體力不支，被人生生剁成肉泥！
這不是一句話，而是一件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而這里，就是因為那寫痛苦回憶而產生的幻境！
宮大人加快了腳步，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找到夜玄霆。
然后，他在這片記憶的最深處，在那座巍峨城墻之下，發現了那一道身影。
周圍所有人都已經死了，遍地尸體散發著腐朽的味道，而那道身影，卻半跪在這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這一次，夜玄霆沒有死，也沒有被人剁成肉泥。
明明已經經歷了一百多次的幻境，他對那些幻境的破解，應該很有經驗了才對，哪怕是一時半會兒會承受一點兒痛苦，卻也不該走不出……
可是在下一刻，宮大人終于看清楚了一切，明白了他沒能走出幻境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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