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把這份稿件給郭主任，劉子亮，你怎么回事，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在會議室門口，蔡昊翔對著劉子亮大聲呵斥，手中舉著一份稿件，憤怒擺動。
“稿件！？”
劉子亮往前一步，吃驚地望著蔡昊翔，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拿的哪份稿件給郭主任讀的？”
蔡昊翔繼續發難，咬牙切齒，臉頰兩側的肌肉都在發顫，可見有多么憤怒。
然在這時，郭志遠、陸德廣、李民洋等一些人走出會議室，迎面撞上兩人，剛才的那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啊？不......不是......”劉子亮一時手足無措，磕磕巴巴，“蔡哥，什......什么意思？我把我寫的稿件給了郭主任了呀，這有什么問題嗎？”
“我不是讓你給這份嗎？”
蔡昊翔有意壓低聲音，克制情緒，又向郭志遠等人點頭示好。
“你什么時候說過呀！？蔡哥，你咋在郭主任面前亂說呀，咱倆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用我寫的稿件。”
劉子亮急了，聲音高亢，臉紅耳赤地爭執，全然不顧魔都來的那些外人。
可人蔡昊翔聰明，只是輕聲一句“主任我工作失誤”后，便低下頭，再沒其他話。
“主任，我和蔡哥一直確定是我用的稿件啊！”劉子亮又重復一句，整個樓道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好了。”
郭志遠不悅地瞪了劉子亮一眼，那種眼神尤為怪異，隨即邁步往著樓下走去。
至于魔都服飾的這些人，壓根對單位里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不感興趣，跟著一同而去。
李民洋倒是放慢腳步，淡淡掃了劉子亮一眼，兩人的目光有短暫的接觸。
這人，以后的路算是斷了，把人都得罪了一遍......李民洋收回冷漠的目光，對其深深的無視。
劉子亮冷哼一聲，他心里還氣惱你李民洋得意什么？啥眼神？不就是一二道販子，殊不知，這是他可以攀交的最大關系。
更沒意識到，這一件小事，將會斷了自己的路。
......
在國資大院的后餐廳，郭志遠熱情招待，李民洋也趁機與其攀附關系，彼此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比如，李民洋是誠德外貿的董事長，此次采購，是由該公司獨立進行，換句話說，我可不是什么二道販子，而是公司法人，這年頭格外上檔次。
就現在而言，李民洋可得秀肌肉。
“真是年少有為啊，孫旭衛還一個勁地鼓吹說你是什么二道販子，做不了決定，現在看來那人有私心，真是太不像話了。”
郭志遠友善地拍著李民洋的肩膀，但提起孫旭衛，立馬變臉，忍不住叫罵。
禿哥，真對不起......李民洋心中默默道歉，沒有東營，他又怎么可能“零元購”，把大幾十萬的庫存拉到大俄，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和孫旭衛接觸下來，的確發現他這個人思想有偏見，太自私，完全不顧其他廠區的嚴峻局勢，只顧東營的發展。”
李民洋面色嚴峻，總得順著郭主任的意思去說，哪怕有理，但你唱反調就是傻逼了。
“郭主任，此次以模特隊表演推動的營銷方式，就算讓我虧本了，我也一點怨言都沒有，當初之所以選擇與東營合作，實在看那里的員工太可憐。”
李民洋又說，情緒突然無比激動，使勁咽一口吐沫后，繼續說著：
“都三個多月不發工資了，廠區的雙職工真活不下去，說句難聽的，下班路上還得撿垃圾，這可是國企職工呀！所以，郭主任，我真得為他們做些什么！”
李民洋筆直地坐在那里，共情到深處，連飯都吃不下去了，而這個精神層面，完美契合收購國企該具備的高尚思想。
“好同志啊！”
郭志遠重重道，看著李民洋的目光都變得炙熱，隨即緊緊摟住他的肩膀。
而這一幕落在陸德廣、馮喜來等人眼中，可對那年輕人一點都喜歡不起來，總有一種城府太深的感覺。
禿哥，不能怪兄弟踩著你上位，不管是東營還是鴻運，在大趨勢下，你們誰也扛不住的，都得倒，屎盆子你先接著，如果有機會，以后帶你飛......
李民洋心中默默道歉，確實做得不地道，夾起一塊肥嫩多汁的雞肉送入口中。
而在國資大院門口，孫旭衛的富康可一直停在路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大門口，哪還顧上吃飯，非要等賤人出來，且這輛富康車都馬上要收回去了。
“你媽比的......”孫旭衛心中太憋屈了，還在一個勁地罵著。
漸漸的，天也晴了，醞釀的暴雨沒下下來，薛鵬鵬都配了傳呼機，收到李民洋的消息，說讓來國資大院一趟，便帶著馬三急匆匆趕去。
李民洋就是擔心禿子太沖動，得給他降降火。
大概兩點出頭，李民洋吃飽喝足之后，獨自離開國資大院，可在路邊剛一露頭，孫旭衛就怒氣沖沖地撲過去，伴隨著暴戾嘶吼：
“你媽的，為什么坑老子！”
孫旭衛一把揪住李民洋的領口，畢竟九十年代，人們的作風都很彪悍，揚起拳頭就準備揍人。
“咦！？恁就奇怪了，你咋脾氣這暴！”馬三一把捏住孫旭衛的胳膊。
“松手，李總的領口也是你拽的！？”
鵬爺拽住孫旭衛的另一只手，一臉戾氣，在大俄走一遭后，身上多了幾分匪氣。
一瞬間，孫旭衛被架了起來，禿子當下愣住，慌亂地張望，這突然哪來的人？
“孫哥，現在能好好聊了吧？”
李民洋問，親昵地摸了摸孫旭衛的禿頭，早就想摸了，如今終于如愿。
“我先問你！”
孫旭衛咬牙切齒，不斷呼著重氣，瞟一眼一旁的大臉，眼下是終于恍然，這兩人肯定串通一氣，給自己下套，為得就是無條件代銷東營的貨。
“你說。”
李民洋淡淡一句。
“是不是壓根沒有什么誠德外貿！”孫旭衛身子搖晃，近乎咆哮。
“有的。”
李民洋明確告知，孫旭衛眼睛一怔，有的？莫非自己想錯了？
“對，有的，我們前兩天剛剛注冊。”鵬爺在一旁用力提醒。
“你媽的......不是不是，我罵我自己。”孫旭衛連忙認慫，因為馬三已經上狠勁扭胳膊了。
“李明洋，你從一開始就騙我是不是！？什么訂購會都是你下的套，故意坑我的。”
孫旭衛大聲質問。
“孫哥，你要提這些事，那可就沒意義了，是我，李民洋，把東營的貨帶到大俄，幫你們銷售，才挽救了你的危機，別知恩不圖報。
你知道大俄那一路有多難？遇到劫匪我們差點死在路上，無論哪件事，我都不欠你，明白嗎？”
李民洋點上一根煙，惡狠狠地說道，在交談方面，哪怕理虧，氣勢不能落了下風。
“對，不欠你什么，我們誠德外貿講究的就是以德服人，就問你服不服！”
薛鵬鵬用力往上一抬，孫旭衛疼得齜牙咧嘴，連忙呲牙：“服！服！服！”
這他媽的幾個賤人，被擺了一道，出來還要受這些氣，孫旭衛氣憤呀，媽的！一群畜生啊！
“鵬爺，你別胡鬧，孫哥是自己人，你放尊敬點。”李民洋連忙給了薛鵬鵬一拳，臉色嚴厲。
“李民洋，你還想說什么？”
孫旭衛喘著粗氣又問。
“孫哥，有些事你可能暫時接受不了，但在大趨勢下，福海的各廠區，無論是東營，還是鴻運，都逃脫不了倒閉的結局，未來沒你們的市場。
所以，早申請破產，早轉型，能更快占據市場，換個方向來考慮，是一件好事。”
李民洋認真說起。
“呵呵，李民洋，你可要點臉，意思是讓東營趕緊申請倒閉，還是一件好事了！？”
孫旭衛一張臉憋得通紅，還是放不下廠區負責人這個身份地位。
“孫哥，你們誰也逃不過的，而且在福海這么多家服裝廠，競爭更為激烈，結局只會更慘！
就像你廠的魏來順，廠區的領導班子能善終的幾乎沒有，好比糧食局，不是說沒落就沒落，原來多紅，能想到它不行了？
也許過段時間你就會明白我這番話的意思。”
李民洋最后話語變得低沉，拉開鵬爺和馬三，幫孫旭衛整理了下領口。
“孫哥，讓你遭罪了，主要想讓你冷靜，咱要以德服人，路上慢點，我們以后免不了打交道。”李民洋輕聲細語。
“呵呵，那可我等著。”
孫旭衛惡狠狠地一句，旋即轉身離開，然李民洋不為所動，一直望著他。
等孫旭衛上了車，發動車，掛上檔位后，突然又搖下車窗，輕擺手，一邊呼喊：“薛經理，你過來一下，有事我得問問你。”
鵬爺也沒多想，小跑過去，將那張大臉湊到車窗前，“啥事啊？”
“啪！”
“我去你媽的！”
一記耳光落下，傳出悶響，重重打在鵬爺的右臉頰，直接將其打得坐在地上，頓時眼冒金星。孫旭衛一松離合，一腳油門就竄了出去，動作一氣呵成。
幾秒后......
“媽的，臉盤子真大，老子整個巴掌結結實實地落上去了，打得手還發麻。”
孫旭衛在車里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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