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鄭娟眼睛一亮。
“應該是真的吧,學校已經讓報名了。不過,審核十分嚴格,不是那么好爭取到的。”
鄭娟直了直身子,思量片刻后說:“能花錢解決的,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想爭取就能爭取到。不過,我想了想,還是不去的好。”
“姐,我想回去看看。
以前在太平胡同,只能用耳朵聽,現在能看到了,我想看看吉春是什么樣子的。”
鄭光明眼中充滿了渴望。
“這種活動,都是帶有政府色彩的,就算你能到吉春,活動范圍也會限制的很死,你根本回不了太平胡同。”
“那,能見到陸天哥也是好的。”鄭光明還想爭取一下。
“你陸天哥就更不能見了。
別忘了,現在內地調查組一直在調查你陸天哥和我的關系,一旦讓他們知道,徐陸是你陸天哥的孩子,就壞了。”鄭娟解釋道。
“姐,我真想去啊。”鄭光明還在堅持。
見鄭光明一臉期待,鄭娟不忍再拒絕,思量片刻后,說:
“光明,我知道你和姐姐一樣,都想回吉春看看。不過,現在內地的政策太復雜,我擔心你會給陸天帶來麻煩。這樣吧,我再想想,想出兩全其美的主意了,我幫你去學校申請。”
“真的,姐?”鄭光明眼睛一亮,道。
“姐什么時候騙過你,都十點多了,去睡覺吧。”
“好的,姐。”說著,鄭光明一臉喜悅的離開了書房。
鄭光明離開,鄭娟陷入思考。
鄭光明說的對,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
雖然陸天說過,七八年以后,去吉春不會成問題。
可萬一沒有像他說的那樣,那光明也許再也不能回吉春了。
再說,離七八年還有五年,太久了。
即便回不去太平胡同,能到吉春大街上轉轉,也算是了他一份心愿。
可又一想,一旦調查組知道了鄭光明身份,通過他知道了陸天和自己關系,那對陸天來說,就是災禍。
可鄭娟也想知道陸天現在的情況,要是鄭光明能見到陸天。
哪怕不說話,不接觸,遠遠看到,回來跟自己說說,她也是十分渴望的。
畢竟,現在與吉春聯系已經完全中斷,這可能是與陸天聯系上的唯一機會。
這樣的機會,鄭娟同樣不想放棄。
這該怎么辦?
這時桌子上《跛豪》劇照映入了鄭娟的眼簾。
水自流!
對,水自流對內地情況更熟悉,可以讓他幫自己出出主意。
看一下時間,還沒到十一點,鄭娟撥通了水自流公寓的電話。
電話鈴響,已經進入夢鄉的水自流揉了揉眼睛,伸手接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有氣無力問:“誰啊?”
“我,徐曉晚。”
“是,是徐董啊。”水自流一下精神起來。
“你馬上到半山別墅,我有事跟你商量。”鄭娟不容分說道。
水自流聽鄭娟的口氣,知道一定是什么急事,連忙道:“好的,徐董,一個小時后到。”
“好,我在書房等你。”說完,對面掛斷了電話。
水自流聽到對面電話掛斷,也放下了手中的話筒。
這是,床的另一側傳來女子嬌媚的聲音,“水哥,誰啊,怎么晚了還打電話。”
水自流回過神,輕輕揉了揉女子秀發,“霞,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說完,水自流下了地,從柜子里取出了衣服。
……
半山別墅,鄭娟書房。
沒用上一個小時,水自流便來到了這里。
站在鄭娟的書桌前,問:“徐董,找我什么事?”
鄭娟雙肘支在書桌,手指相交,握在胸前,“有件事,你幫我出出主意。”
“徐董,你說。”水自流道。
“水自理,是這樣。
光明的學校在寒假組織學生去內地參觀交流,吉春是五個交流城市中的一個。
光明想回去看看,我想也想通過他了解一下吉春的情況。
不過,我擔心,吉春調查組會通過光明,查到陸天和我的關系。
現在是左右為難,你幫我想想辦法。”
鄭娟把想說了,一口氣說了出來。
水自流知道了來龍去脈,思量片刻后道:
“徐董,據我所知,這類型的文化交流都是政府行為,進到內地將會嚴格限制出行,很難見到想見的人。
我覺得意義不大。”
“你說的,我都懂,可我們也要理解光明的心情。
在吉春的時候,他的眼睛幾乎失明,什么都看不到。現在能看見了,即便看不到想見的人,去不到想去的地方,對于他來說,同樣有意義。”
鄭娟娓娓道來。
聽鄭娟這樣說,水自流沉思片刻,“既然徐董有意讓他回去,那回去也可。不過,最好不用鄭光明這個名字。光明跟我說過,他還有名字叫徐華,就用這個名字去內地。”
徐華是鄭娟為鄭光明在香港起的名字。
來到香港后,為了給鄭光明一個身份,鄭娟以收養的名義為他落了戶籍,便有徐華這個名字。
聽了水自流一番話,鄭娟覺得很有道理,又問道:“水自流你說的,我知道了。除了這個,你有沒什么辦法,能讓光明見到想見的人?”
“這個,我得想想。”水自流沒有馬上回答,他當然清楚鄭娟所說想見的人是誰。
“那好,反正去內地交流要到春節之后,這段時間你就幫我想想,怎么才能見到想見的人。”
“是,徐董。”水自流應聲道。
……
一九七三年的元旦,在一場大雪中來臨了。
這場雪下的很大,大到門口的雪已經堆到一米多高,門都推不開了。
幸好,陸天早早將周玥從學校接回家里。
陽歷年,也是年。
家里飯菜比平時豐盛了許多。
同樣是酸菜鍋,平時頂多能看到油梭子,今天能看到五花肉了。
雞蛋炒大蔥,雞蛋明顯比平時多出不少。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大雪天,怎能無酒。
平時很少喝酒的陸天,也倒上了二兩。
吃的差不多了,周玥說道:
“姐,姐夫,今天學校領導說,春節之后,有一個香港中學生文化交流團來吉春,要從學校選二十名男生和二十名女生迎接他們的到來,還要在一起開個聯歡會。
我們老師說我學習好,會英語,形象也好,讓我報名。我說回來跟家里商量一下,你們看怎么樣?”
聽周玥這么說,周蓉放下碗筷,搖了搖頭,“玥玥,你沒看你姐夫因為和香港人有過接觸,都被調查組帶走了么?還是少惹麻煩的好。”
“是啊玥玥,咱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
要是沒有我的事,我支持你報名參加,畢竟開闊一下視野。
有了我的事,就要謹慎對待,畢竟有可能被調查組懷疑。”陸天附和道。
“姐,姐夫,你們都這么說,我就不報名了。萬一因為我見過香港人,姐夫再被帶走,我的罪過就大了。”周玥點了點頭。
聽到周玥語氣中有些失望,陸天忙說:
“玥玥,香港其實也沒什么,等再過幾年,有機會了,讓你蓉姐帶你去轉轉。”
“我帶?我可不像某人,有那么大本事。”周蓉睨了陸天一眼說。
“姐,你說的某人不會是姐夫吧?”這個話題引起了周玥的興趣,忙問道。
“你姐說的肯定不是我,我就是醬油廠味精車間小小副主任,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陸天心里清楚,自己說錯了話,周蓉不高興了,忙岔開話題。
“姐夫,你這可是妄自菲薄了,我覺得你特別有本事。不然,我姐也不能跟你結婚了。是不是啊,姐?”說著,周玥挽起了周蓉手臂。
“我?有時候眼睛也花。”周蓉打趣道。
周母聽到女兒這么講,笑著說:“蓉啊,陸天多好,你這次可沒眼花。”
“蓉兒,你看媽都這么說了,說明你眼力還不錯。”陸天連忙遞上了話。
“臭美。”周蓉白了陸天一眼。
“姐,姐夫,要是老師一定讓我報名怎么辦啊?”周玥又問道。
“要是一定讓你去,你就說家長不同意。要是問理由,就說家長擔心你被西方的不良思想腐蝕。”周蓉說。
周玥把周蓉的話記在心里,“行,老師要是一定讓我去,我就這么說。”
……
晚上,哄睡著了陸長樂。
周蓉又去隔壁看了看,周母和周玥已經睡著。
回到外屋,上了炕。
窗外大雪紛飛,這里卻春意盎然。
陸天已經用自己的體溫將被窩捂的暖暖呼呼的,周蓉鉆進去后,很快兩人便融為了一體。
這是每晚陸天最期盼的時刻,也是周蓉身心最為愉悅的時光。
盡管已經結婚幾年,也有了孩子,卻依舊樂此不疲,努力享受著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陸天耗盡了全部的力量。而周蓉也享受著這份力量給自己帶來的快樂,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繼續深吻著。
終于,連深吻的力量都沒有,方才悻悻分開。
窗外潔白的雪花,透過窗簾映入屋里,較平常日子相比,屋里亮了許多。撫摸著周蓉光滑細膩的肌膚,看著周蓉眉目如畫的臉,陸天有感而發:“蓉兒,你真美。”
“是么?是你的心里話?”周蓉的身體緊緊貼著陸天,嬌聲問。
“當然是我心里話了。我不是說過么,長江以北,蓉兒最美。誰也比不了你的?”說著,陸天緊了緊抱著周蓉的手臂。
周蓉卻沒有因為陸天的贊美而失去判斷力,“那,長江以南呢?”
陸天的贊美之言,卻被周蓉挑出了毛病,只好硬著頭皮解釋起來,“長江以南,當然還是你美了。”
“口是心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想著誰。”說完,周蓉狠狠在陸天肋部掐了一把。
被周蓉說中了心事,被掐一把,陸天只能忍著,
“蓉兒,我和鄭娟畢竟有了孩子,不想孩子媽,也得想孩子不是。
真要是想都不想,我豈不是無情無義了。無情無義的男人,你也不會稀罕吧。”
“你啊,就是嘴甜,心里不知道有多花。也不是知道,我怎么愛上你的。”周蓉翹著嘴角,低聲說。
“我每天早早下班回家,多老實,哪有花心啊。”陸天吻了吻周蓉的臉頰。
“誰知道你在外面有沒有勾三搭四的。我可聽人說了,有個女的總到醬油廠找你。是不是真的?”周蓉本來伏在陸天胸口的臉,突然抬了起來,一雙大眼睛盯著陸天。
聽周蓉這么說,陸天頓時緊張起來,心想:“是誰在背后嚼耳根,什么話都跟周蓉說。”
陸天心知,這種事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天地良心,真的沒有女的找過我。”
看陸天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沒有撒謊,“那喬春燕怎么跟我說,曹德寶告訴她,有個女的總去醬油廠找你呢。”
聽周蓉這么說,陸天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喬春燕在跟周蓉嚼耳根子。于是道:
“上一次因為進味精車間的事,喬春燕和曹德寶對我懷恨在心,她的話你也能信?
還有啊,喬春燕都一年多沒來咱家,怎么又來了?”
“喬春燕要生了,來咱家看看有沒有生孩子的物件,她能用上的。”
“她臉皮也太厚了。上一次水自流的事我還沒找她算賬,好意思上門借東西。”
“借就借吧,都是老鄰居,能幫就幫一把。陸天,調查組問我的時候說,水自流現在不僅在香港,還做了電影明星,你說這可能是真的么?”周蓉又把臉伏在了陸天的胸口,小聲問。
陸天當然不能說他從【求助功能】的信息里已經知道這件事,只能順著她的話,“調查組也是這么問我的,我說水自流去哪我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在香港做了明星。至于調查組說的是真是假,我哪里知道。”
“是啊,香港那么遠,我們哪里能知道。陸天,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一直問不出口,你說,我是問還是不問。”
“你這么為難,就別問了。”
陸天心里清楚周蓉想問什么,無外乎是鄭娟和她更愛誰。
“可是我想知道。”周蓉的臉又從陸天胸口抬起,一雙美目看著陸天。
“語言的巨人,也許是行動的矮子。就讓行動來證明吧。”說著,陸天一翻身,又將周蓉壓在了身下。
又是一陣喧囂,這一次屋里終于靜了下來。
周蓉心滿意足地窩在陸天身上甜甜入睡了。
陸天也將側著的身體平躺過來,雙腿伸直,聽著窗外雪落的聲音,格外的愜意。
今天是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過了零點就是一九七三年。
望著墻上的掛鐘,已經過了十一點,對于新的一年,陸天不禁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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