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負責值守劉一燝,正端坐于案牘后,處理著各地送上來的題本。
眼下天氣日漸寒冷,各地送上來的題本,也大多都是請求朝廷撥付御寒物資。
“唉~,眼下國庫空虛,哪有那么多錢?”
看著這一大堆題本,劉一燝不由嘆息一聲,隨即開始逐一進行票擬,其內容,也全都是要求各地官府自行解決。
至于怎么解決,劉一燝也沒有明示,但他知道,那些百姓為了扛過這個冬天,肯定不是借貸,就是賣兒賣女,要么就是賤賣掉手里的土地。
雖然這樣,會使那些本就生活困苦的百姓苦上加苦,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朝廷根本就拿不出錢來賑濟和幫助他們。
之前錦衣衛清理后宮,查出了一大批與宦官勾連侵吞內帑的地主、商人。
隨后戶部便將追剿贓銀一事搶了過來,結果到現在過去這么久,不要說銀子,就連人都沒抓一個。
這不禁讓劉一燝大為惱火,在他看來,韓爌之所以這么做,根本就是為了不讓錦衣衛出頭,壓根兒就沒想過能不能追回銀子。
那幫家伙一心只想著的黨爭,根本就沒把其他事情放在心上。
“唉~!”
想到這里,劉一燝也不由嘆息一聲,原本他與那些東林黨人還是頗為親近的,覺得他們的理念非常不錯,可是最近卻對那些家伙大失所望。
這些人,嘴上雖有千言,但胸中實無一策,根本就不適合當官執政!
就這樣,劉一燝心情沉重的翻閱著一封又一封的題本。
終于,劉一燝發現了一封內容不太一樣的題本。
這是一封拜辭題本,上這封題本的人,名叫徐光啟,內容也很直接:生病了,請辭!
看著只有短短幾個字的題本,劉一燝不由搖頭失笑。
對于徐光啟這個人,劉一燝還是知道的。
去年明軍四十萬大軍與建奴在薩爾滸大戰,結果不僅損失慘重,還徹底喪失了大明在遼東的主動權,轉而開始被動防守。
徐光啟接連上書,痛切陳詞,不僅對遼東用兵提出自己的見解,還請求能夠親自訓練新軍。
萬歷帝遂同意了他的練兵請求,擢升他為河南道御史,命他在通州訓練新軍。
不過訓練新軍一事卻沒那么順利,這一年多了,無論是餉銀還是軍械,始終無法供應,以至于新軍始終無法成型。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朝中無人支持,那些大臣們全都忙著黨同伐異、大肆貪墨,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一個練兵的家伙?
徐光啟也因此心灰意冷,向朝廷遞上了辭呈,準備回家種地了。
看著徐光啟的這封題本,劉一燝也不由嘆息一聲,這樣一個為國操勞、一心實干之人,竟被逼到這幅田地,實在是讓人不免唏噓。
隨即劉一燝在題本的票擬上寫下了:國事艱難,不可輕離。
就在這時,王安也來到了內閣當中,劉一燝也放下了手頭的事情,站起身來。
“王公公此來,所為何事?”
王安朗聲道:“皇爺有旨,韓爌勾連內廷,其心甚惡,著內閣擬詔,革去韓爌大學士及戶部尚書一職!!”
“什么?”
劉一燝不由愣住了,這種大事,為何提前沒有一點兒消息傳出?
“劉閣老,這是崔文升的供狀,您可以看一看!”
說著,王安將那份供狀,遞給了劉一燝。
“這......此份供狀從何而來?”
看著供狀上的內容,劉一燝也不由心驚不已,他怎么也沒想到,韓爌竟然不知不覺中,與崔文升聯系到了一起,還試圖利用紅丸案對付當朝首輔。
黨爭歷來有之,但大多都是暗中交鋒,陰謀詭計的確是防不勝防,但很少暴露在明面上,如今鬧這么一出,這朝堂之上,怕是再也難以安穩下去了。
王安淡淡的說道:“劉閣老若是懷疑這份供狀真實與否,自然可以去東廠求證,也可以尋韓爌過來問話!”
劉一燝看了王安一眼,隨即搖了搖頭:“陛下自然不會冤枉他人,在下這就擬詔!”
他知道,天子既然派王安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前來傳旨,那么必然已經得知了全部過程,東廠肯定不敢制造冤假錯案。
當然,除去上述原因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劉一燝對戶部以及韓爌的不滿。
很快,接到消息的首輔方從哲,也從家中趕到了內閣值房。
看著供狀上的內容,方從哲也是被氣的頭眼發昏。
虧的自己之前還打算借用黃立極那封題本,對韓爌賣個好,以希望他能夠放自己一馬,結果人家卻早就布置好了,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這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方從哲也是二話不說,當即同意了罷免韓爌的旨意。
很快,由首輔和次輔共同擬定的圣旨被送到了皇宮,加蓋了天子印璽,并送到了六科進行傳抄備份。
消息傳出,朝野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一向恭謹持身的韓爌,竟然會與崔文升走到一起,還試圖陰謀坑害當朝首輔。
在京的官員們大感意外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對那些東林黨人,多了幾分防備與疏遠。
畢竟這么大的事情,你要說只有韓爌一人參與,傻子都不信。
再者,他們今天能夠用這種損招對付方從哲,明天就能對付別人,這樣的小人,還是離的越遠越好。
西苑,內工院。
外界紛紛擾擾,這里也同樣熱鬧。
身為天子的朱由校,也是脫下了龍袍,拿起刨子,與木匠王富貴一起,做起了木工活兒,體驗著勞動的樂趣。
都說勞動能夠讓人充實、快樂,以前朱由校還不太相信,可是這番忙碌下來,卻讓他真實的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唉~,難怪歷史上的天啟帝,會醉心于木匠活活兒,這種全身心投入的感覺,的確讓人享受至極!”
體驗了一把沉浸式快樂的朱由校,心中暗自嘆息一聲的同時,放下了手里的活計,他也怕自己會真的上癮。
見朱由校終于停了下來,一旁的王安也趕忙上前行禮。
“皇爺,內閣請示,不知派誰前去宣旨?”
朱由校一邊擦著手,一邊說道:“內閣的意見呢?”
王安恭聲道:“內閣的意見是,韓爌身為閣臣兼戶部尚書,傳旨之人,官位不宜太低!”
朱由校想了想:“唔~,那就派鄒元標去吧!”
“是,皇爺!”
韓爌的府邸前,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不少人。
二十名大漢將軍,守在大門兩旁,另有上百名錦衣衛緹騎,將這座府邸團團圍住。
不多時,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府邸門前,鄒元標手持圣旨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唉~,何苦如此呢?”
看著眼前的府邸,鄒元標心中暗自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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