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瓷就在外面,沒聽到其他動靜,那推門的十有八九便是她,想明白這一點,薄荊舟緊繃的身體也瞬間松懈了下來。
安靜的浴室里只有水聲,淅淅瀝瀝,隨著門被越推越開,水聲中混進了他急促的心跳,并且愈演愈烈。
薄荊舟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溢出兩個低沉的音節:“晚晚......”
他將水調成了熱水,但即便是這樣,浴室里也還是冷得跟個冰窖似得,沈晚瓷一走進去、就被迎面撲來的冰冷水汽凍得狠狠打了個哆嗦,十一月晚上的京都,已經很冷了,更別說這幾天還降溫:“薄荊舟,你這么受凍,要不以后都沖冷水澡算了,能省不少錢。”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薄荊舟就出了聲:“我用的是熱水。”
他一臉坦然,半點說謊的跡象都沒有。
而就這片刻功夫,水已經熱了,氤氳的霧氣漸漸模糊了他英俊的容顏。
沈晚瓷的目光落在薄荊舟身上,即便有水流和霧氣的遮掩,那些傷疤也依舊十分的顯眼,之前一直看的都是局部,如今終于看到了完整的,哪怕之前早就知道,也已經心疼和震驚過了,但如今再看到他這滿身的疤,心口處依舊有細細密密的痛意蔓延開,順著四肢百骸延伸到身體各處。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身上的疤,薄荊舟沉默的關了水,扯下旁邊毛巾架上的浴袍披上,“抱歉,是不是很嚇人?”
浴袍是女士的,他穿著有點小,手和腿都露出來長長的一截,但好在寬松,除了長度外,其他并沒有不合適。
薄荊舟系腰帶的手被人握住,握住他的那只手溫暖而柔軟,力氣小的幾乎能忽略不計,但卻成功制住了他所有的動作。
沈晚瓷看著他,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貼:“沒有,沒有嚇到我。”
浴袍的系帶沒系好,前襟敞開,露出男人帶著微微濕意的胸膛,她另一只手的手指貼上去,沿著那些疤輕輕的往上撫摸:“當時痛嗎?”
痛。
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渾濁的空氣里時時刻刻都彌漫著血腥味,還有個神經病天天來他面前問他‘痛不痛,想不想死,要不要逃避’,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催眠一次,他不知道那是哪里,身上別說防身的武器,連個硬東西都沒有,面對那用手指粗的鋼筋焊成的窗框和鐵門,根本毫無辦法。
他一邊要忍受沒日沒夜的身體折磨,一邊要努力分清真實的記憶和被虛構出的記憶,在那種毫無希望、又身心皆受折磨的境地中,絕望遠比身體的痛更讓人難以承受。
他之前還想過要在沈晚瓷面前用苦肉計,讓她心疼自己,但現在,聽著她壓抑的嗓音,那些心思早就沒了,“不痛,這些都是船著火的時候受的傷,當時情況緊急,完全沒感覺到疼。”
沈晚瓷瞪了他一眼。
騙子。
真要是著火的時候受的傷,那也應該是燒傷,而且這么多疤,怎么可能都是·那時候受的。
但薄荊舟既然不打算說,沈晚瓷便也沒再繼續問,有些事既已知道就好,沒必要非弄個水落石出揭人傷疤,“當時我們都在附近,你是怎么被他帶走的?”
“不知道,他在船上薰了藥,我當時陷在昏迷中,但大概也能猜到,水上不能走,便只能走水下了,”薄荊舟似乎并不想談論這事,回答得十分敷衍,趁著沈晚瓷思索之際,他就著兩人十指緊扣的動作,將她的手反剪到腰后,把人攬進了懷里,“我在洗澡,你進來做什么?”
沈晚瓷眉梢微揚,泛紅的眼尾彎起,沒好氣的道:“看你凍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