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靖江宗室回憶,我乃是先父庶長子,按理當在降生之后,報予宗人府知曉,賜予宗室玉牒。"
在北鎮撫司官廳眾人的注視下,身材消瘦的"玉公子"微微瞇起了眼睛,默默回憶起一樁塵封多年的"靖江秘辛"。
"但因為我母妃出身微末的緣故,并不得父親喜愛,兼之吾父擔心日后其若有嫡子降生,會發生同室操戈的慘劇,遂對外隱瞞了我的存在。"
"就連祖父都不知曉。"
呼。
一陣風起,吹得官廳中角落的火盆吱呀作響,火苗都是向上竄高了不少,包括司禮監秉筆在內的眾人皆是默默頷首。
依著太祖于"皇明祖訓"中的規定,宗室爵位更迭應當遵循"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規矩。
面前這"玉公子"母妃出身微末,娘家也沒有勢力,故而并沒有被當時的"靖江世子"朱履祥報予宗人府知曉,請賜宗室玉牒倒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遠的不說,就連大明皇室內部還曾在十余年前因為"長幼有序"鬧得"國祚動蕩",滿朝風雨。
因為萬歷皇帝寵愛次子朱常洵的緣故,遲遲不肯冊封長子朱常洛為太子,繼而導致了長達二十余年的"國本之爭",以至于朝中政黨為了達到各自的利益互相攻訐,極大程度上影響了國家的穩定。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未等眾人有所反應,"玉公子"清冷的聲音再響,將眾人的思緒重新帶到了四千里之外的靖江王府。
"吾父因為突然惡疾,導致撒手人寰。"
"臨終之前,吾父這才派人向祖父報信,想要將我的存在公布于眾,以便我日后能夠承襲這靖江王位。"
"待到父親的喪葬事務一切完畢之后,祖父便打算上書朝廷,報予宗人府,為我請下宗室玉牒,并請賜名。"
"但這個時候,我那位名義上的二叔卻是站了出來,攔住了我的祖父。"說到這里,"玉公子"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臉上也是重現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猙獰之色。
瞧得出來,這位"玉公子"對于其口中的"二叔"怨念頗深。
"依著太祖定下的規矩,郡王傳承當遵循父死子繼的規矩,若是郡王膝下無子,當國除。"
"我二叔便是利用這一點,不斷蠱惑我祖父,聲稱若是我日后也無子而終,這靖江王位便要后繼無人了。"
"祖父昔年襲爵的時候,便是朝廷網開一面,允許其以叔叔的身份襲爵,若是我日后無子而終,朝廷定然不會再次破例。"
"因為擔心靖江王位就此斷絕的緣故,祖父最終還是沒有向朝廷為我請封,只是命令二叔將我收為養子,日后再將靖江王位重新傳給我..."
說到這里,"玉公子"便是話音一頓,胸口也是為之起伏,臉上的猙獰之色更甚。
昔日他祖父在世的時候,他那位"二叔"的確對他關愛有加,也讓他度過了一個還算愉快的童年。
但是隨著其祖父去世,其"二叔"的真面目便是暴露出來,順利登上靖江王位的朱履祐絲毫沒有掩飾對自己這個侄子的忌憚,開始在各個方面針對自己。
"放肆!"
"爵位更迭,長幼有序,誰敢弄虛作假!"
待到弄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之后,一直和顏悅色的司禮監秉筆王承恩便是勃然大怒,令得官廳中的錦衣衛們都是跪倒在地,就連"玉公子"也是被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
"駱大人.."沒有理會身旁有些茫然的"玉公子",司禮監秉筆微微轉身,將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投向身旁的錦衣衛指揮使。
"卑職在.."聞聲,年逾六旬的駱思恭不敢有半點怠慢,忙是微微低頭,躬身應是。
他之所以能夠執掌錦衣衛二十余年,除了萬歷皇帝的信任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會審時度勢。
萬歷末年,朝廷黨政四起,面對著各方伸出的橄欖枝,他始終保持著視而不見的態度。
天啟年間,"九千歲"魏忠賢權傾朝野,把持朝廷,無論是大權在握的地方總督亦或者宰執天下的內閣大臣,皆是其門下走狗。
如此局面之下,駱思恭毫不眷戀手中的權柄,沒有絲毫猶豫的便將錦衣衛拱手讓出,選擇了激流勇退。
因為這份"香火情",九千歲魏忠賢終天啟一朝都沒有為難過自己,今次得蒙天子鴻恩,出任南京守備太監的時候,還將自己的長子駱養性帶在了身邊。
"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即刻派人趕往廣西桂林。"
"最遲在正月結束之前,宮中必須見到切實的證據。"
嘶!
此話一出,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便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眼瞅著就要到小年了,距離"正旦"也沒有幾天了。
廣西桂林距離京師足有四千里之遙,這一來一回便是八千里...
"請公公放心!"
盡管心中叫苦不迭,但駱思恭臉上卻沒有絲毫異樣,一臉鄭重的躬身應是,并朝著角落處的幾名心腹使喚了一個眼神。
司禮監秉筆王承恩剛剛將話說的很清楚了,是宮中要見到切實的證據,說明這是天子的意志。
既然天子已然過問此事,那么身為"天子爪牙"的錦衣衛自然沒有耽擱的理由。
"多謝公公!"
及至角落處的錦衣衛疾步走出官廳之后,愣在原地的"玉公子"終是反應了過來,其微微顫抖的聲音也是在眾人的耳畔旁響起。
本以為自己的"冤屈"此生都不可能得到伸張,卻沒想到一向猶如石沉大海的奏本終是有了回應。
非但如此,司禮監秉筆更是要求錦衣衛于正月結束之前掌握切實的證據,并報予宮中知曉。
這說明什么,天子這是要為自己做主吶!
輕輕頷首,司禮監秉筆也沒有安撫身旁一臉激動之色的"玉公子",只是輕飄飄的說了句待會便有人來安置之后,便匆匆離去了。
而身材魁梧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也沒有在官廳中逗留,同樣是與"玉公子"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后便匆匆離開。
年關將至,他們錦衣衛的人手本就有些捉襟見肘,短時間又派了部分人前往山東兗州,眼下又要派人前往廣西桂林。
一時間,縱然是見多識廣的駱思恭心中也生出了分身乏術的感覺。
最為要緊的是,除了廣西桂林之外,河南的南陽府還有一樁"秘辛"等著錦衣衛去處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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