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杏正要問下茅芙蕖要不要幫她把個脈,卻見主院那邊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個丫鬟,看見路旁坐著的杏杏,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的人,急急忙忙往這邊跑。

  “郡主——”

  那丫鬟跑過來的時候還摔了一跤,整個人都趴在了杏杏跟衛婆子身前。

  杏杏跟衛婆子都嚇了一跳,趕忙去扶那丫鬟。

  “郡主,快,快去看我們老夫人!”那丫鬟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急得小臉煞白,“我們老夫人被蛇咬了!”

  杏杏跟衛婆子一聽,都嚇了一跳。

  茅芙蕖也急急忙忙站了起來,擔心得很:“……好端端的,怎么會被蛇咬?我也去看看。”

  一行人趕忙往信國公老夫人住的地方趕。

  到了客院,照影麻利的就往杏杏住的那偏屋跑,去拿藥箱,杏杏跟衛婆子,茅芙蕖則是直接進了信國公老夫人住的屋子。

  信國公老夫人這屋子挺大,杏杏進去后,發現焦氏,于明珠,于崇恩,于崇杰都在。

  信國公老夫人躺在床上,焦氏則是扶著弱柳扶風似得于明珠,讓于明珠坐在一旁,于崇恩于崇杰則是一臉急得不行的樣子。

  杏杏眼神在于明珠嘴角的血跡上頓了下。

  焦氏這會兒卻是極激動的上前來拉杏杏的手,聲音哽咽:“杏杏,你可算來了!快,快幫我娘,還有珠珠,都看看!她們中了蛇毒!”

  杏杏方才瞥見于明珠嘴角邊有血,心下便已有猜測,這會兒聽焦氏這般說,便多少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估計是信國公老夫人被蛇咬了,于明珠為信國公老夫人吸了毒血。

  杏杏也顧不上多問,先給信國公老夫人把了把脈。

  確實是中了蛇毒的脈象。

  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狀態有些不好,呼吸急促,面色紅漲中又有些發紫。

  杏杏直接從腰間的香囊里翻出一盒藥丸來,先喂了呼吸已有些急促的信國公老夫人一粒。

  藥丸入口即化,信國公老夫人閉上眼睛,緩了緩。

  焦氏有些焦急道:“……珠珠為她祖母吸了蛇毒,郡主,勞煩你給珠珠也看看。”

  杏杏點頭應下。

  她雖然不喜歡于明珠,但也不會說看著她去死。

  于明珠伸出手來,杏杏替于明珠把了把脈,發現她中的毒比信國公老夫人要輕一些。

  杏杏同樣也分了一粒解蛇毒的藥丸給了于明珠,順道囑咐了一句:“以后旁人中了蛇毒,別用嘴去吸毒,這樣只會多一個人中毒罷了。”

  于明珠虛弱的一笑,接過藥丸放入口中:“那是我祖母,我自是顧不上旁的。”

  焦氏心疼的不行:“我們珠珠打小就是再心善不過的好孩子,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祖母中毒。”

  杏杏心道,這也就是好在那條毒蛇毒性不算很強,再加上她進山之前都會專門準備一些解蛇毒的藥物隨身帶著,不然,就這個處理方法,只會多一個人中毒罷了。

  “郡主,她們用了這藥丸就好了嗎?”焦氏有些擔心的問。

  杏杏則是搖了搖頭:“哪能那么簡單。我這藥丸只是初步解毒,她們體內還會有些毒素殘余,我再開些藥,老夫人與于大小姐每日喝上一碗,這般大概十天,便能將體內毒素完全清理干凈。”

  聽杏杏這么一說,焦氏捂住了心口,很是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焦氏心疼的責怪于明珠:“你這孩子,以后做事不可這般魯莽了。我知道你牽掛你祖母,但也不能這般莽撞行事啊。”

  于明珠虛弱的倚在焦氏懷里:“娘,我知道了。”

  看這母女情深的畫面,讓人十分動容。

  杏杏沒看。

  她坐在信國公老夫人的床榻邊上,信國公老夫人用了專門對癥解蛇毒的藥丸后,沒多久癥狀便輕了不少,看人也不模糊了。

  信國公老夫人伸出手來,撫摸上杏杏的臉頰:“好孩子……多虧有你在。”

  焦氏懷里還摟著于明珠,一聽這話,立馬道:“娘,還有珠珠。珠珠知道您被蛇咬了,十分著急,我是攔都攔不住,這孩子非要為您把毒血吸出來。”

  信國公老夫人淡淡道:“也多虧了明珠。”

  杏杏道:“老夫人,您現在感覺怎么樣?方才我是先拿藥丸壓制住了您體內的蛇毒,但被蛇咬過的傷口,還得清理消毒一下。”

  信國公老夫人依言抬起胳膊來:“傷口在這里。”

  杏杏打開照影拿來的藥箱,為信國公老夫人仔仔細細的清理起被蛇咬過的傷口,又撒了些消毒粉。

  “好了。這幾日老夫人的傷口不要見水。”杏杏處理好了,吩咐道。

  青鸞嬤嬤在一旁連連點頭,她眼圈紅得很,顯然剛才也被嚇得厲害。

  杏杏看向青鸞嬤嬤,問道:“嬤嬤,好端端的,老夫人這是去哪里了?怎么會被毒蛇咬到?還有那條咬人的毒蛇,應是被打死了吧?”

  青鸞嬤嬤飛快的抹了一把淚:“老夫人哪里也沒去,今兒早上去水陸道場那跟著誦了會兒經,原本回來想要歇會兒的,結果誰曾想,這挨著窗戶的羅漢塌上,竟然溜進來一條毒蛇,把老夫人給咬了!”

  青鸞嬤嬤指著那開了一小道口子的窗戶,上頭有蛇游行滑過的痕跡。

  青鸞嬤嬤現在回想起來,依舊還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那條毒蛇,咬了老夫人后,被我們拿著外裳捂住裝袋子里了,嚇死人了……多虧了有郡主在,”青鸞嬤嬤眼淚汪汪的,“要不是郡主在,怕是老夫人……”

  青鸞嬤嬤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于崇恩對青鸞嬤嬤這說辭有些忿忿不平。

  這是半點都沒把珠珠的付出放在眼里!

  珠珠為了她們祖母,不顧自己的安危,為祖母吸出毒血,這哪怕沒有功勞,也有一番赤心吧!

  但青鸞嬤嬤是他祖母信國公老夫人最看重的,于崇恩哪里敢挑青鸞嬤嬤的刺,他有氣發不出來,只能硬邦邦道:“……白云觀的觀主還沒過來嗎!好好的,這觀里的客院怎么會有毒蛇爬進來!她們是怎么管理的?”

  聽二兒子于崇恩這么一說,焦氏又有些后怕,倒吸一口涼氣:“……這里竟是有毒蛇的,珠珠在這里待了那么久……”

  于明珠倚在焦氏懷中:“娘,你別擔心。先前雖說觀里的師姐在掃落葉時也遇到過蛇,但這毒蛇爬進屋子還是頭一次。不常見的。”

  焦氏見女兒又是中毒又是受委屈,還這般善解人意的來寬慰她,當即那叫一個感動。

  就在此時,白云觀觀主匆匆趕來了,她聽說了信國公老夫人被毒蛇咬了這事,臉色有些發白,跟信國公老夫人解釋道:“老夫人明鑒,我們觀里這么多年,也就發生過一兩例被蛇咬到的事,這,這著實是個意外。”

  她想了下,“許是這幾日在準備水陸道場的事,驚擾了這些長條畜生。”

  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其實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淡淡道:“還是勞煩觀主讓人備一些雄黃粉,灑在屋子外頭。”

  白云觀觀主千謝萬謝的走了。

  信國公老夫人先前也是強撐著才說了那么多話,這會兒中過毒的身子,早就疲乏得很,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行人便輕手輕腳的退出了信國公老夫人的屋子。

  只是,沒走幾步,焦氏便驚呼一聲:“珠珠!”

  于明珠臉色發白的倒在了焦氏身上。

  焦氏忙不迭又喊杏杏:“郡主快來!勞煩郡主幫我女兒看看!”

  杏杏也沒拿喬,直接伸手幫于明珠看了看:“沒什么大礙,回去好好休息就好了。”

  于崇杰上前,一把抱起暈倒的于明珠,大步流星的往于明珠的屋子去。

  茅芙蕖愣了下,沒有說什么,只快步跟了上去。

  一時間,人又走得干干凈凈的,這顯然是都去于明珠那里了。

  杏杏跟衛婆子對視一眼,祖孫倆一道回屋去換衣裳了——她倆挖了一上午的野菜,衣裳多少沾上了一點泥。

  若是平時,衛婆子自然是無所謂的。

  但眼下,這是跟人家國公府女眷們在一處祈福呢。

  衛婆子嘆了口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感慨:“……其實當這貴人,也怪不容易的。”

  ……

  眾人眾星拱月般送于明珠回了她在白云觀的房間。

  這間屋子雖小,但被于明珠收拾得干凈又整齊。

  只是,跟于明珠從前的閨閣比起來,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堪稱是簡陋得很。

  以致于焦氏一看這屋子,鼻子就是一酸,差點心疼的落下淚來。

  于崇杰把昏迷不醒的于明珠輕輕的放在床榻上。

  “你們看看這床,竟然只有薄薄的兩層鋪蓋,你們妹妹打小就嬌生慣養,這怎么能受得了的。”焦氏哽咽道。

  于崇杰也覺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站在那兒沒說話。

  焦氏這會兒滿心都是酸澀,算得上是一肚子氣。

  她看向安安靜靜站在一角的茅芙蕖,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若不是因著生不出嫡子的茅氏,她女兒何至于來到這種地方吃苦!

  焦氏話里自然就帶上了一分凌厲:“茅氏!從前珠珠是被我們養得嬌慣了些,可能有些對不住你。但你也看到了,眼下她也吃了苦了,性子也改了!這次水陸道場完事之后,我便要接珠珠回府。等回府之后,從前的事便再也別提了,明白了嗎!”

  于崇杰嘴唇微微動了動,似是想替茅芙蕖辯解一二。

  但最終他還是什么也沒說。

  茅芙蕖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垂著頭,好一會兒,才低低說了聲“娘放心”。

  于崇杰心里莫名不安。

  焦氏心里還是一肚子火氣。

  這個茅氏,嫁進來四年了,都沒有生下嫡子,她也算是給她臉面了!

  要是往后,她的珠珠再因著這茅芙蕖受半點委屈,可別怪她不客氣了!

  焦氏手里的帕子都揉成了一團。

  “這是什么?”

  于崇恩突然出聲。

  他指著桌上一沓厚厚的,滲著幾分血色的紙張。

  于崇杰眼皮一跳,快步上前,一翻,只覺得渾身一顫。

  這竟是以血為引,磨出來的墨寫的經文!

  傳言中血墨書寫出的經文,更有誠意,焚燒之時所祈求的愿望更易達成。

  而這以血墨寫就的經文,是祈求家人健康喜樂的古經。

  焦氏難以置信的翻開,這血墨經文厚厚一沓,不知道于明珠寫了多久。

  焦氏再也忍不住,又快步走回于明珠的榻前,顫著手,把于明珠的手翻了過來。

  于明珠的十個手指上,細細看來,能看出好些陳舊的針眼!

  焦氏捂著嘴,哭了起來。

  她的珠珠!

  不知道在多少個枯寂的深夜,用針扎手指,擠出血來,以血為引磨墨,虔誠的寫下那祈求全家人平安喜樂的經文。

  焦氏眼淚落得厲害。

  “這傻孩子……十指連心,這該多疼啊……”

  焦氏哭得渾身發顫。

  于崇杰心下也酸澀極了。

  焦氏不肯離開于明珠的屋子,要在那陪著。

  于崇杰帶著一直沉默的茅芙蕖離開,先回他們的院子休息。

  “芙蕖,自打先前我同你說了想接珠珠回府的事,你就一直悶悶不樂。”于崇杰方才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語帶幾分忍耐,“你方才也看到了,珠珠是真心悔改的……你能不能……”

  茅芙蕖抬眼,強擠出一抹笑來:“我能不能什么?……能不能原諒明珠么?你跟娘都讓我原諒明珠,你們放心,我自然是會的。”

  于崇杰還是有些不大放心:“當真?”

  茅芙蕖卻像是懶得再應付于崇杰一般,扯了扯嘴角,便垂下了頭:“自然是真的。”

  于崇杰忍不住激動的抓住了茅芙蕖的手:“芙蕖,我就知道,你向來大度……你放心,日后我待你與珠珠,定然一視同仁,珠珠有的,你定也會有!”

  茅芙蕖聽著于崇杰這話,只覺得想哭又想笑。

  聽聽,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于大公子,她茅芙蕖何德何能,竟然能與于明珠在于大公子那里“一視同仁”!

  哈!

  說句難聽的,于大公子怎么不一視同仁的,讓于明珠也給他生個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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