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環境下,冷不丁地看見人的輪廓,眾人放松的心猛地收緊。
那人的臉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也就無從得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席勇疑惑問,“你是?”
那人上前一步。
斑駁的光線從樹葉的縫隙中穿下來,照亮了樹前的人。
這是一個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個子很高,也很瘦,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當看見白茹柳欣韞的時候,鼻子微動,臉上露出些許喜色。
從進山就掩蓋了氣息,遮掩了容貌的蘇暖芊眼眸微微一瞇,輕輕扯了扯嘴角。
席勇再次問道:“你好,你是村里的村民嗎?”
“我叫硯雙。”對方這才說話,也沒回答自己到底是不是村里人。
他說話的時候,嘴唇張著一條小縫,像是為了防止風進去似的,和常人說話的方式不同,很怪異,三庭五眼間距很大,五官卻又很小,就好像是從一塊肉皮上摳出來的五官。
他伸出手,遞給席勇一張紙。
衣袖本來蓋在這個人的手指尖,在他胳膊抬起來的時候,他的指尖露出衣袖,有一層淺色的絨毛在袖口中一閃而過。
“這是政府批的條子。”
席勇接過疊起來的紙,展開看了一下,他們來這里,打的是植物專家,研究珍稀植物的旗號,官方會為他們安排補給站。
而這個村莊,就是離紅峴山最近的補給站了,兩方對接,都需要批的條子。
席勇點頭,欣然道:“還麻煩你出來接我們了,我們現在······”
“現在就直接走吧。”
眾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進村子,卻發現硯雙將他們往通向山里的路上帶。
“不進村子嗎?”席勇問道。
“山上有休息的地方,還是趕快進山吧。”
席勇的笑容有點強勢,“我們還有行李要放。”
就在兩方僵持的時候,有一道聲音突然插入。
“天快晚了,明天再進山吧。”
聲音冷不丁地響起,眾人循聲一看,卻見村口出來了一位老人。
昏暗的光線下,老人臉上的皺紋交疊,他穿著一身鐵灰色的老舊衣服,領子磨得破損,一副歷盡風霜的樣子。
席勇看了眼硯雙,微微頷首,然后帶領隊員走向老人,蘇暖芊和容陌也跟在后面。
“老爺子,天晚了為什么不能進山?”席勇問。
老人說,“要說有問題也沒有,就是比較邪門,白天無所謂,但晚上······”
席勇似乎很有興趣,跟隨老人進了村子,邊走邊問道:“大爺您貴姓?”
老人笑道:“你們就我老拴就好。”
他和村里人打過招呼,帶著眾人去了他家里,他家里和村里其他人家沒什么不同,只是看著很空曠,大概是只生活了他一個人的緣故。
席勇等人的行李都比較多,稀奇古怪的,看著就不像是研究植物的專家。
眾人笑而不語,將自己的行李帶到身邊。
老拴就在一旁看著,為幾人倒了水,才開始緩緩說道:“你們要上的是紅峴山,本地人一般都有點忌諱,不會晚上去,也不讓女娃娃單獨去。而且之前有一隊探險家上了山,但好像在山里發生了些事故,和外界失去了聯系,派出部隊進去也沒有救到人。”
范文亮不以為意,山里危險確實比較多,尤其是沒開發,無人涉足的地方,但那是對于普通人而言。
他們可是專業的,經驗豐富,像是這樣的山,這樣的任務不知完成過多少次了。
席勇既然是帶隊隊長,就要為這個隊伍負責,他看著老拴,謹慎問道:“大爺,除了你說的這些,山里是不是還有什么別的不同尋常的地方?”
管理處派進山的人都失蹤了,他們也不知道山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所知的信息極少,一直生活在這里的本地人知道的肯定比他們多。
老拴略一思索,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肯定不信,就當故事聽吧,這個故事是從建國時期流傳下來的,是一個關紅峴山山神的故事。”
七十年前正好是建國剛過不久,那時候正處于全國范圍的破四舊階段。
在這個時期,人們不惜一切代價打倒在鄉野傳播封建的神婆,也擊破了以訛傳訛,借以斂財騙色或掩飾兇殺的鬼神傳說。
但是老話說得好,凡事過猶不及,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在全國轟轟烈烈全民參與的破四舊斗爭中,除了確實是騙子被打倒之外,但還有一些人是被冤枉的。
有些心思不軌之人混進正義的隊伍中,開始假借,“破四舊”這一旗幟給人網羅罪名,后者為搶奪財物,或者為公報私仇,以至于很多正常的廟宇家祠受到了牽連。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農人,不懂什么是四舊,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紅峴山資源豐富,養活了山下的許多村落,只要是靠著紅峴山活下來的村民,也就都認為山上有山神,山神庇護著它的山民。
所以,村人就自發地,在山上修建了一座山神廟,逢年過節,或者每當上山的時候,都會用瓜果祭拜,祈禱山神保佑。
一切本相安無事。
也是破四舊的風吹到了這個山村,來了一隊大約二三十個小年輕,他們自己駕著牛車,來到這里之后目標很明確,就是山上的山神廟。
那個年代不同于現代,現在誰還管你的信仰,而在那個年代不是這樣的,一旦頭上有“牛鬼蛇神”的帽子,那是非常可怕的。
生活在紅峴山下的村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見這群人來勢洶洶,進了村子就開始高喊“破舊立新,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村人無不戰戰兢兢,只有村長和幾位族老害怕他們闖禍,遠遠地跟著,看著他們一路進了山神廟中。
進了山神廟,這些人二話不說,兵分兩路,一路人搜刮廟中值錢的東西,一路人將山神的塑像掀倒,在離開的時候,一把火將山神廟燒了個干凈。
火是在廟里面點的,那時正好是傍晚,天邊的夕陽,山上的熊熊烈火,將整個紅峴山都染成了紅色。
放完火后,那群小年輕也沒離開離開,而是大搖大擺地在村里擺起威風來,吃了這家吃那家,頗有種“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意思。
說這些也就罷了,可他們轉而又說起了山上的山神廟,大言不慚,說神明都是泥土雕塑,只不過是將一團泥土弄成了人的形狀,就說是神了,連大火卻撲不滅,自己都救不了,說什么神?簡直是笑掉大牙。
小年輕在外面高談闊論,村長和族老就在暗中準備東西。
山神廟存在已久,是往前數輩人的心血,他們這一代人,是山神廟陪著長大的。
不管外面怎么熱鬧,對于祭拜了很多輩的山神,村人們非常敬重,只是大環境如此,他們胳膊擰不過大腿。
有忍不下去的,回了句“勸你們尊敬點”。
可這些無法無天的小年輕們,怎么能容忍,當即跳了起來,眼中兇光連連,拿手背在吃的油膩膩的嘴上一抹,抄起凳子,張口就扣上了不思悔改,傳播封建迷信的帽子,先是將人打了一頓,然后又拿起了熱在爐子上的燙酒,就往人臉上灑。
就是鐵打的人,也禁不住這樣的折磨,那村人一口氣沒上來,就這么死了。
這一行為終于惹了眾怒,村人從家中趕來,要討個說法,理論說廟你們要砸,讓你們砸了,國家的政策,村里人也無條件遵守,可怎么也不能隨便殺人吧?
小年輕們氣壞了,和村里人大鬧了一場,又連夜上山,上山之前還放言說如果山上真的有山神,就把他們全都弄死報仇,如果山上沒有山神,他們早晚會將山上的樹給砍光,讓村人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伸手不見五指是夜晚,村人們眼睜睜看著這群小年輕上了山,也就再也沒見他們下來過。
在這荒無人煙的小村落,還是事發地點,聽到這樣的故事,心里都有點發毛,這不是膽子小,而是刻在國人骨子里的基因作祟。
席勇忍不住問,“難道村里人就沒上山去找過?”
老拴此刻點了根旱煙,這旱煙是他自己卷的,應該說村里人沒人會抽外面買的那種煙,都是自己卷的。
他將煙嘴塞進嘴里,拿火一點,飄出了嗆鼻的味道。
火星子閃著,煙霧模糊了老人的面孔,“怎么沒有找過,那些人畢竟師出有名,村人不敢不找,只不過沒找到。”
“后來呢?”
老拴嘆了口氣,“失蹤只是一個開始,再后來······”
一連失蹤二三十個人,不管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不是一件小事,尤其往重了說,還涉及到上面的政策,不能有絲毫疏忽。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鄉里,又傳到了縣里,再從縣里傳到市里,市里的大人物直接下命令,責令短期內找回失蹤的人群,給社會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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